第23章 云鬓

清晨,魏青闻着诱人的香气醒来,看到姜宁正在做饭。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感叹道:“有人照顾竟然这么幸福,这些年,我算是白活了。”

姜宁将饭菜端了过来,随口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成家呢?”

“给我说亲的人还挺多的,毕竟像我这样的天才,藏都藏不住,而且也到了成家的年龄。我有个好兄弟,跟我年纪一样大,马上就要当爹了。不过我全都回绝了,因为我知道,将来我会遇见你。”

姜宁脸上慢慢晕开一团红,却没有躲开,又问:“如果遇不到呢?”

“如果遇不到,我就想办法去找,总能找到的。我担心的是,遇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姜宁微微一笑:“如果我有心上人了呢?你要怎么办?”

“那我就没办法了,总不能把你抢走。至少我也会问你一声,你愿不愿意被我抢走。”

“……我去盛饭。”姜宁慌忙离去。

吃过饭,魏青和姜宁走出古庙,沿着山间小路,漫无目的地走起来。

魏青问道:“中庭国有不少著名景点,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们可以去游览一番。”

姜宁摇了摇头:“我们本就是逃亡之身,那样太招摇了。”

“也对,那就在这片山林,找一块喜欢的地方,先安家吧。”

“……安家?”

“对啊,只要我们不抛头露面,接下来的几个月,流沙宗是不可能找到我们的。”

姜宁不解道:“流沙宗弟子很多,能够驱使的势力也很多,如果他们涌入中庭国寻找,我们逃不掉的。”

“确实,以流沙宗的强大,我们藏到大陆尽头,恐怕也有被找到的一天。但是接下来的几个月,中庭国是绝对安全的,因为飞龙大会就要召开了。”

姜宁有些疑惑,她似乎隐隐听说过这个词。

魏青解释道:“大陆上拥有暗阶高手的门派,每隔三十年召开一次大会,即飞龙大会。下一次的飞龙大会,将于明年春天在中庭国举行。流沙宗没有参加资格,倘若在这么敏感的时期,调动大批弟子来中庭国,必定会引起那些大门派的注意,被理解成敌对行为也不奇怪。”

在北芒国,流沙宗的确很强大,但是放到整个大陆上,就微不足道了。

姜宁点点头:“在飞龙大会结束之前,只会有少量弟子来找,也就很难找到我们了。”

“所以这几个月,我们可以放下心来,一边修炼,一边思考对策。也不能一直住破庙,我想找个舒适的地方,自己砍树盖房子。”

姜宁好奇道:“你会盖房子吗?”

“会一点,至少比那间破庙好。”

他们登上山顶,百里内的风光尽收眼底,只见群山之间,有一处闪闪发光,就像一块宝石。

他们慢悠悠赶过去,发现那是一面宽阔的湖,周围是长青森林,围着高大的山峦,是幽僻的好去处。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所想一致。他们在湖边绕了一圈,选定了盖房子的地方,便行动起来。

魏青去树林里挑选高大结实的树木,随手一挥,便将树木斩断。合抱大树,他一手抓一根,轻轻松松拿回湖边,半天就攒够了木头。加工也不需要什么器材,他的手指和灵力,就是最精巧,最锋利的工具。

魏青凭借不多的建筑知识,用两天时间,在湖边搭起了一栋精巧的二层小楼,看起来倒也有模有样。小楼倒映在澄澈的水面上,笼罩上一层古朴的美感。

姜宁负责购买各种生活用品,以及装饰小楼的物品。到第三天,楼内已经各种物品齐全,被姜宁装饰地美丽雅致。

夜幕降临后,魏青忽然意识到,这栋小楼虽然不错,比起破庙却有一个极大的缺点——在破庙,两个人躺在同一尊神像下,中间只隔着一个火堆;可是现在,他睡在一楼,姜宁睡在二楼,他们之间隔着厚厚的木板。

两人在此定居下来,湖边打鱼,上山打猎,采野果野菜,再去镇子上买一些米麦和调料,就什么都不缺了。在飞龙大会结束前,他们拥有大把时间。

高大的山峦隔绝了凌冽的寒风,似乎连时间也被隔绝,世上的一切,和眼前平静的湖面一同,静止了下来。

魏青放松心情,悠闲地修炼着云卷云舒。与流沙宗为敌,不可避免地要跟山圣高手交战,云卷云舒是唯一的希望。

只是一开始修炼,魏青就不免想到谷幽居。

谷幽居特意将云卷云舒传授给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许,谷幽居也不希望夺舍继续存在下去,希望由他来终结?

魏青中断幻想,耐心修炼起来。玉成心法抵达九重之后,伪灵源和真灵源已经相差无几。魏青将体内的天属性一分为二,分别由伪灵源和真灵源掌控,修炼起云卷和云舒。

他听姜宁说,夺舍只需要被夺舍者修炼玉成心法,便猜测,谷幽居并未修炼玉成心法,这正是谷幽居无法练成云卷云舒,而自己有可能练成的关键。

只可惜,他修炼良久,离成功始终差一线。

清晨的风缓缓吹着,魏青睁开眼睛,看着远处的湖畔。姜宁正在湖边梳洗头发,长长的头发垂在湖面,就像是荡漾的柳枝。洁白的泡沫从发梢飘荡开来,就像是云彩的倒影。

魏青起身,来到姜宁身边,静静望着她。

姜宁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你不要一直看着我。”

魏青一笑:“我来帮你吧。”

“你会给女孩子洗头发?”

“……当然不会了,不过我以前给小孩子洗过头发,应该差不多。而且,我是为了修炼云卷云舒!古人用‘云鬓’来形容女子的头发,头发和云彩之间也有许多相似之处。或许创造云卷云舒的老先生,灵感来源于云鬓,而非云彩呢!”

姜宁一笑:“你不要乱说,让创造它的前辈知道了,定要骂你一顿。”

姜宁也没有反对,魏青便贴近她,轻轻搓洗她的头发,不禁道:“你不嫌水冷吗?”

寒冷对魏青而言,已经没有太大的影响了,他也时常忘记现在是洞天。而姜宁刚刚抵达水阶,还无法对抗酷寒。

姜宁道:“忍受寒冷,也是修行。”

寒冬时节,姜宁仍然穿着单薄的衣服。魏青本以为,她是爱美,现在才明白,她是为了修炼。姜宁对修炼的热衷,连魏青也自愧不如。只是,看到她冻得有些青紫的皮肤,魏青心有不忍。

他一挥手,近处的湖面便出现一道屏障,隔出一个小水池,灵力在其中翻腾,碰撞,没多久就有了一团温水。

姜宁惊讶问:“这是怎么做到的?”

魏青道:“地属性的变异属性里包含了火,所以我用地属性灵力,模仿出火属性,加热了这团水。这也是谷长老教给我的。”

姜宁笑道:“那以后做饭,就不用特意烧火了,你直接用灵力煮饭吧。”

魏青干咳了两声:“那恐怕还不行,我对火属性的掌控没有那么精妙,估计要把饭烧糊了。”

他用生疏的手法,帮姜宁洗好了头发。姜宁用风属性灵力,很快将长发吹干,手法十分熟练。

魏青又拿起木梳,轻轻地给姜宁梳理起来。姜宁坐在石头上,面向湖面,看着湖中两人的倒影,他们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姜宁问道:“你有灵感了吗?”

魏青知她在说云卷云舒,便道:“有一点。云彩太远,不可触不可及;云鬓很近,模仿起来应该不难,我在书上看到过,古时候还有高手用自己头发做武器。”

“那你要用头发做武器吗?”

“可以考虑,说不定有奇效呢。”

发丝从指尖流过,飘来阵阵芬芳,让魏青有些心猿意马。

他盯着姜宁的背影,忽然发觉,姜宁的身体彷佛和发丝一样纤细,轻轻一碰就会折断。

他心底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绪,让他不由得想要将这副身体,牢牢抱在怀中。

他停下梳头发的动作,怔怔地望着姜宁,两臂也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等伸到半空,他的意识才清醒,手臂僵在那里。

姜宁忽然轻声一笑:“你原来这么胆小。”

魏青干咳了两声,说道:“光是现在的状况,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梦,我生怕一不小心,把梦惊醒了。”

“你都敢把我从流沙宗抢出来,我还以为,天底下就没有你不敢做的事情呢。”

姜宁轻柔的声音,在魏青心底摇曳出许多画面。

从初见姜宁,到天人谷,姜宁在他心中的印象,都是漠然的,彷佛永远无法靠近。自从带她离开天人谷,姜宁的形象就慢慢变得柔软起来,彷佛触手可及,所以他才会生出那番想法。

魏青有时觉得,最初的姜宁因为知道命不久矣,所以才对自己那么冷漠;有时又觉得,后来的姜宁是因为自己救了她,心存感激,不忍拒绝。

他有时觉得,两人心意相通,姜宁待他亦如他待姜宁;有时又觉得,这些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痴活了一甲子还多,见识了许多有情人结为连理,却从未亲近过哪个姑娘,也不知道如何做才好。更何况,眼前的姑娘,正是他追寻多年的姜宁。

他望着姜宁的侧脸,想起两人相识以来的种种,最后发现,若不是他鼓起勇气,不肯再错失,两人便不可能来到此处,早已天人永隔。

他顿时豁然开朗,不再犹豫,伸出手,轻轻将姜宁抱在怀里。姜宁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柔软、温暖和芬芳的气息,一股脑窜进魏青的脑袋里,魏青感觉自己身在云端。

在一片空明之中,魏青终于领悟到了云卷云舒的真谛。

他终究还是太在意“云“本身了,而修炼云卷云舒,则需要得意而忘形。云卷云舒,潇洒自如,正如此时此刻。

魏青知道,这段时光,无论过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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