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晚，魏青在沉睡中忽然睁开眼睛。
一千多年的人生，给了他超乎常人的直觉。
夜空中，似乎有人飞过。
魏青来到房间外，往东边的树林里看去，那里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燕过留痕，有人飞过必定留下灵力痕迹，魏青探测了一番，却没有找到。
魏青来了兴致，如果他的直觉没错，那飞过去的，必定是一个绝顶高手。
他扭头看了一眼隔壁房间，桑榆仙子就住在那里。
房间很安静，桑榆仙子并没有他这样的直觉。
魏青也没有打扰她，匿了身形，往东边掠去。
等他穿过树林，便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那飞行的姿态，就像是水中的浪花，风中的风痕。
没有丝毫刻意，那个身影找到了天地的旋律，把自己完美融入其中，然后任凭天地牵引，往前方去。
这样的飞行，自然感受不到丝毫灵力波动。
就算是没有修炼的凡人，只要掌握了这样的境界，也可以御风飞行，日行千里。
看了半晌，魏青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轮廓。
须发皆白，极度苍老，什么时候死去都不奇怪。在夜空中飞行的人，正是清梦崖年迈的牛长老。
魏青赞叹，不愧是活了一百八十年的老人。
一炷香之后，牛长老终于停下。
这是一个寂静的山谷，离清梦崖有百里路程。
牛长老落到地上，气喘吁吁，抱怨道:“谁啊，快滚出来！大晚上的，让人跑这么远，尊老爱幼懂不懂？”
他伪装起虚弱的老人，倒是十分逼真。若不是看到了他飞行时的轻盈姿态，魏青也会觉得，他就是个衰朽不堪的老头。
听起来，像是有人约牛长老在这里见面。会是谁呢？又用什么手段，打动牛长老，能让他特意来这么远的地方？
牛长老话音落下没多久，就有一个身影出现了。
看到那个人，魏青一怔，牛长老也一怔。
那人竟然是南夕仙人。
南夕仙人的表现，也出人意料。他连忙对着牛长老深深一躬:“师公，实在抱歉，我引您出来，有别的原因！”
他表现地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就证明他这么做，有十分正当的理由。
牛长老叹了口气:“还以为碰上了好玩的事情，没想到，把它塞到我房间里的，竟然是你小子。无聊！”
牛长老从怀里拿出一个木雕，丢给了南夕仙人。
他年轻时有个朋友，喜欢用木头雕奇怪的东西，后来这个朋友消失不见了。牛长老就一直在寻觅奇怪的木雕，想借此寻找到当初的好友。
南夕仙人知道这件事，才用木雕引出牛长老。
南夕仙人又道:“此事说来话上，不过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到时候师公您就明白，我为什么要引您出来了。
牛长老冷哼一声:“要是害我白跑了一趟，我非要教训你一顿！”
没多久，又有一个身影迅速飞来。
魏青也认识，正是不久前，送魔祟离去的柴铁砚。
看到柴铁砚的瞬间，魏青隐隐猜到了南夕仙人正在做什么。
牛长老瞥了眼柴铁砚，颇有些不满:“你这个丧星，怎么又来了，上一次害得我们那么多弟子白白挨了一刀，这一次来又想做什么？”
柴铁砚先对牛长老行了一礼，随即正色道:“实不相瞒，在将所有魔祟送走后，我们又借助洗耳前辈，测试了一次，发现贵派仍然有魔祟存在。”
牛长老轻“哼”了一声，眼睛里的颜色深了几分。
柴铁砚又道:“当时，杜掌门召集了所有弟子，并没有人遗漏。这样的话，只剩下了两种可能，其一，清梦崖的山林里，有魔祟潜伏；其二，清梦崖弟子中，仍然存在着魔祟。当魔祟杀死了本体，就会失去永恒之躯，这样一来，通过自残就无法分辨了。”
牛长老问道:“然后呢？当魔祟变成了普通人，怎么找出来？”
柴铁砚道:“魔祟杀死本体之后，就失去了千变万化的能力，只能拥有本体的模样。所以，如果清梦崖真的有魔祟，那必定在众位长老之中。”
清梦崖长老都是暗阶高手，暗阶高手也都是长老。
牛长老懒洋洋道:“所以，你们轮流把我们引出来，再借助魔祟洗耳，以此探查我们的身份？”
柴铁砚点点头:“不错，长老们混在一起，就难以分辨谁是魔祟，只能一个个来寻找。”
柴铁砚在南夕仙人后脑勺重重一拍:“我就说，这几天有点奇怪，原来是你小子，联合外人来算计我们。”
柴铁砚说起来是在骂南夕仙人，语气倒是不严肃。
南夕仙人也知道，这位师公十分通情达理，便顺势认了个错:“事出突然，我也是无可奈何。”
牛长老又问:“现在测了几个了？”
柴铁砚道:“您是第九个，寓意您长长久久。”
牛长老翻了个白眼，对他们摆了摆手:“有结果了告诉我一声，万一我是魔祟，我就跳崖去。”
说完，他慢悠悠转回去了。
等牛长老离去，魏青也打算回去了，下面的柴铁砚忽然喊道:“魏公子，桑榆仙子，你们在这里吗？”
魏青不禁愕然，柴铁砚显然没有发现他，这么说又是为何？
不过，他还是从树上落下，主动现身了。
见到魏青无声无息出现，柴铁砚对魏青实力的好奇，又增加了几分，问道:“桑榆仙子不在吗？”
“她没来，找我们有事吗？”
柴铁砚连忙道:“是这样的，之前的屠杀，背后极有可能存在一个光阶高手，如果我们找到他，或许不仅不能实现目的，还会被对方杀死。”
魏青点点头。
他亲眼见证过曲流觞阵法的厉害，那么多暗阶魔祟都打不破，能够毁掉这个阵法，自然有一个光阶魔祟。
不过，大陆上的光阶高手并不多，势力庞大的望渊阁，也才四位罢了。光阶高手个个都是心比天高、性情古怪之人，是不会老老实实来保护清梦崖的。
柴铁砚又道:“我去询问阁主，阁主说，你和桑榆仙子联手，突破了三扇门，便具有了和光阶高手抗衡的实力。到时候，若是找到了幕后之人，能否请你们二位帮帮忙？”
怕魏青不答应，柴铁砚又连忙补充道:“公子请放心，只要稍微阻挡片刻，我们望渊阁的高手就会赶到。就算几位光阶高手都不肯来，阁主也会亲自前来。”
“好。”魏青爽快地同意了下来。
实际上，他和桑榆仙子都是光阶高手，就算碰到光阶魔祟，也能全身而退。望渊阁主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暗示柴铁砚来请他们两人帮忙。
说话间，两个望渊阁弟子就带着魔祟洗耳过来了，弟子将结果告诉了柴铁砚:牛长老并非魔祟。
柴铁砚笑了笑:“这倒是不意外。牛长老成为暗阶高手，已经有百年了，要想被他的魔祟杀死，只能发生在九十年以前。魔祟只要不疯，不可能等上九十年再来闹事。下一次，就测试杜掌门吧，虽然不太可能，但终究要试一试。”
魏青微微点头。这位柴长老，真是个极有耐心的人，望渊阁派他来找出魔祟，算是选对人了。
就算魔祟藏在清梦崖的深山老林里，估计也会被挖出来。
柴铁砚又道:“不过杜掌门性子冷，年轻的时候没什么故事，现在也表里如一，没有什么软肋，想把他引出来，着实不容易。”
魏青道:“他和他妻子情真意切，若是拜托她妻子帮忙，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主意！”
柴铁砚立刻同意了魏青的提议。
第二天清晨，魏青便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桑榆仙子。
桑榆仙子听罢，自告奋勇道:“我和荣夫人还算相熟，我来拜托她吧。”
当桑榆仙子将计划告诉荣夫人，荣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我丈夫怎么可能是魔祟呢，我还不清楚吗？”
荣夫人是个极温柔的女子，但是桑榆仙子知道，她的性格和杜松谦有相似的地方，两人的骨子里都有些清冷。若是惹恼了他们，便会吃一辈子的闭门羹。
桑榆仙子耐着性子解释道:“确实如此。不过，清梦崖长老中，有可能存在一个魔祟，最好还是把长老们都测一遍，稳妥一些。柴长老就是这样的性格，他没有恶意，他自己也说，不相信杜掌门会是魔祟。”
听了桑榆仙子的话，荣府人脸色稍缓。
桑榆仙子又接着道:“而且，倘若其他长老都试过了，杜掌门没试过，其他人一定会怀疑他。这对他也不好，你觉得呢？”
荣夫人思虑片刻，点了点头:“也对。万一，我的丈夫真的被他的魔祟杀死，那如果找出真相，我还能替他报仇。”
桑榆仙子笑了笑:“怎么会，你比谁都清楚，杜掌门怎么会是魔祟呢？”
荣夫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南岭的花开了，晚上会有夜光蝶聚集，十分美丽。明天晚上，我们两人便去那里欣赏，你们尽管测试吧。如果结果没问题，可不要打扰我们。”
说起自己的丈夫，荣夫人的脸上，涌现出十分幸福的表情，看得桑榆仙子也不由羡慕。
似乎在数年前，荣夫人和杜松谦的关系还没有这么甜蜜，荣夫人常抱怨，杜松谦沉迷修炼，性格沉闷木讷，就像一根木头。
现在两人如此甜蜜，倒不知，是荣夫人接纳了这样的杜松谦，还是杜松谦为荣夫人做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