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香在怀，曦苑呼出的热气传达至鼻尖……
不行，要镇定！晏子毓暗想着，眉间不免自然地收紧，嘴巴紧抿。
如此表情，在旁人看来似乎是对曦苑主动‘投怀送抱的’反感。
孙曦苑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姿势有多滑稽，慌忙站直了身子，偏过头不敢去看晏子毓的反应。
晏子毓侧身抬手理了理被曦苑扯乱的衣面，低声咳嗽了一声。
多半是正在嘲笑自己吧......太丢人！曦苑心想。
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主动承认了错误，“对不起，曦苑姐姐，炮仗是我扔的，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下次记得小心一点。”
“你们这群混小孩，简直要玩疯了去，差点就伤到人了！真欠收拾！”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大人们的注意，东子爹见状抄起根小树枝，朝那群孩子们们冲过去，孩子们怕受到责骂，赶忙鸟作兽散。
曦苑刚想出手劝阻东子爹，忽然感觉有人在扯她的旗袍裙角，低头一看，是那个肉丸子脸小姑娘，可能是出去玩的时候冻着了，脸上挂着一条长长的透明鼻涕水。
“恩人姐姐，晏先生是你的丈夫吗？”
“当然不是！”曦苑否认。也不知这小鬼是去哪里学来的丈夫一词？
“不是丈夫？那你们刚才明明抱在一起啊！”小姑娘天真无邪地说。
“……”
曦苑依稀记得今晚除了别人敬酒的、主动喝下的，满打满算，她起码灌下了十几杯的桂花酿。
桂花酿的后劲大，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与村民们饭后围炉聊天的时候，她精神慢慢有些飘飘然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东子他们放完炮仗回来了，疯玩消耗了大量精力，所以竟乖乖趴在大人的大腿上，直接打起了瞌睡。
等到杯里面没有再满上酒，屋外月光姣姣，夜色渐浓。曦苑没带怀表，但估摸着时辰已经不早了。
她得赶紧在爹娘发现她离家之前回去，便打算起身作别。
晏子毓也跟着站了起来，朝屋里的忍作揖道别：“非常谢谢各位今晚的盛情招待，让晏某不至于在大年三十的好日子里孤苦伶仃，感受了下锦城热情民风、享受了口福。只是团圆节应把更多时间留给你们一家人团聚，晏某不好再继续叨扰下去，就在此作别吧。”
曦苑和晏子毓谢绝了村民们的多番挽留，辛母几人亲自将他们送到了距离村口的不远处。
辛母听说曦苑打算一个人走回家去，不安地抓起曦苑的手：“夜路不安宁，孙姑娘还是叫府里人过来接比较好。”
虽说怪盗贼人不大会在大年夜里跑出来搅乱太平，但也没办法让人全然放心。
“不用，不打紧的。”曦苑摆摆手说。她可是偷偷跑出来的，哪有那个胆子去家里唤人来接，这不是主动往爹爹的枪口上撞吗？
“这……”辛母些许犹豫，不经意地偏头看了看一旁的晏子毓，欲言又止。
“别担心，我送孙小姐回去吧。”晏子毓一边将披在手臂上的围巾戴回脖子上上，一边说着。
“……”
这人怎么不经自己的同意，私自下着决定呢？曦苑心里嘀咕着，但是她知道晏子毓和辛母都是好意，自己不能抚了去，便没有表现出来。
曦苑刚才饮了酒，壮着无畏酒胆，跟辛母说可以自己回家，但是华锦村离孙家走路不算近。这会路上什么人都没有，她心里还是犯怵的。
谁都不知道路上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辛母一行人目送着晏子毓他们走过远处的拐角，道路上就只剩下他俩，肩并肩沉默地走着。
酒劲上头，但还不至于会让曦苑走不顺路，她刻意与晏子毓一直保持着两个拳头的距离。
今晚没有雪，风却不小，映衬天上那轮白月却更显阴冷。曦苑被吹着有些发抖，想着待会进了车里应该就会好些了。
晏子毓走到村口却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看到什么车的影子。
难不成是停到别处了吗？曦苑也跟着继续走着。
眼看着一步几步地，都走出了一百多米，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的车停哪了？”曦苑的声音带着些颤抖问。
晏子毓转头，一脸疑惑地望着她，“谁跟你说我今晚开车了？”
“……”曦苑哑然，欲哭无泪却找不出反驳的道理。
是呀，他是答应送自己回家，却没说他又开车啊。
“那我们加快点步子吧，我快被冻……”曦苑话还没说完，身上就披上了一件长毛呢大衣，瞬间将寒风隔绝在衣外，曦苑感觉舒适暖和不少。
“这种天出门，还穿这么少，怪得了谁。”晏子毓稍带挖苦的意味说着。
本就是临时起意要出门，回去房间取外套的话，又一定会路过饭厅，曦苑也没有考虑那么多。
“那你呢？”
“我不冷。”晏子毓背过双手，目视前方继续缓缓走着。
“谢……谢……”好汉不吃眼前亏，在面对冷死的危机面前，曦苑还妥协了，将肩上的大衣拉好，默默跟在他身后。
路上昏黄街灯，将他们俩人的身影拉长，映在灰白的水泥路上，日落后才停的雪还没融化，小雪花沾染在鞋跟上，像是精美的缀饰，煞是好看。
“我没想过你今晚真的会来耶。”曦苑加快几步，再次与晏子毓肩并肩。
“怎么？难不成在你心中，我真就是个无情无欲的怪人？”晏子毓问。
“我可没这么想！”
行走到一处拐角，突然窜出来一辆没打车灯的小轿车，车速很快也没有减速的意思，飞快掠过他们，掀起一阵疾风。
“小心。”曦苑走在外侧，一时还没有缓过神过来，还是晏子毓反应快，伸手将她往自己方向拉。
“嘶。”晏子毓拉出曦苑胳膊的手劲不小，疼得她不由得发出轻叹，伸手揉了揉撞疼的肉。
曦苑心疼完自己才发现，因为刚才用力的拉扯，本来就有些发晕的脑袋更沉了。
她现在整个人都窝在晏子毓的怀里，被他半搂住。
只是对方却没有马上将她放开，联想到刚才的拥抱，曦苑脸上又开始热起来了。
曦苑有些僵硬地转头，瞥了一眼晏子毓，发现对方深深地望着他，又好像是在发呆，眼睛里情绪太多，却没法说出口，只让人心发慌。
“哎，晏子毓。”曦苑把手放在他面前摇了摇。
对方才忽然如梦初醒一般，将她放开。“不好意思。只是刚在你身上闻到一股玉兰花香，突然想到我有个久未蒙面的旧……友也爱用这个味道香精。””
“啊？没事。”回答完这句话，曦苑才觉得不妥。这句“没事”，仿佛是在邀请对方继续搂着自己一样。
晏子毓看着曦苑，暗笑地抿起嘴巴，推着曦苑的身子往路内侧去。“你走里面吧。”
“谢谢。”
“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只是每年都是自己过，怪没意思的。今天过来凑凑热闹也挺好的。”晏子毓开口说道，脚步也慢下来。
自己过？难道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吗？曦苑点点头，垂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却没敢问出心里的疑惑。
“你在英国学的什么专业？”
“学文学。”
“文学？都学些什么课程？”
既然问到曦苑专业范畴的问题，她便滔滔不绝地解释了起来。
“其实……前几年我也一直呆在伦敦。”本来一直微笑听她说话的晏子毓，忽的冷不丁冒出一句，打断了曦苑。
“是吗？你知道市中心的那间卖得顶好吃的法式面包店吗？店铺外面有个显眼的蓝顶篷。我一周都是要去个三四次的。”曦苑被调动起好奇心。
晏子毓笑着看着她说，“我不爱吃甜，倒是喜欢它家的咖啡更多点。”
“难怪我看你一直觉得在哪里见过！那搞不好真的曾经在伦敦街头擦肩而过呢！”曦苑讲到兴头上，语调也调高不少，在寂静的街道上，更为明显。
她却是没有注意到晏子毓在听到这句话时，睫毛轻颤，眼睛里闪过的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