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突袭，晨起薄凉。
转眼间已入深冬，似乎大家的生活都在默默恢复正轨，只有曦苑一个人整天无所事事，跟着静智方丈诵经念佛，或者偶尔与凌知景外出写生来打发时间。
她数着指头记日子，盼晏子毓早些把那个想害她的妖物抓住，还她自由身。
孙夫人昨日又来看她，还帮她带了几身厚衣物。说起家中近况，孙夫人的眉间染上几分愁容，深深吸气又吐出。
自从孙曦懿与夏玉的婚事告吹后，孙大少爷表面上看似已经走出情伤，愈发勤于工作，但孙家二老年近花甲，难过归难过，总还是想早点抱孙子，颐享天年之乐。所以旁敲侧击地，给孙曦懿介绍着哪家的小姐的情况，都被儿子冷淡地回绝掉了。
要忘掉深爱之人谈何容易。曦苑知道哥哥虽然不说，但差家里的佣人送来的东西，永远都是一式两份，而夏玉那永远挂着微笑的脸上，会在无意谈到孙曦懿的时候，微不可察地染上凄切。
“阿娘，让他们顺其自然吧。”曦苑只能这么安慰着娘亲。
已经一个礼拜没有踏出礼明寺了，曦苑晨起简单收拾完屋子，吃完素斋就要出门。今日她约好了要跟凌知景去湖边写生，那块地距离城中心不远，终日人来人往的，阳气够充足，若有妖物也应不敢放肆。
没有了家里的代步车，曦苑早已习惯走路出行。
路过热闹的早市，从早点摊上散出来的暖暖热蒸汽驱走一些寒气。围桌吃早点的人络绎不绝，上一桌的人三两口吃完，赶去上工，老板还没来得及撤筷，立刻就有人补位。
“滴滴！”一阵急促的喇叭声从远处传来，曦苑跟着众人的目光一齐看过去，三辆油光发亮的黑色小轿车整齐排列，从路边的拐角处开进来，前面还有几个宪兵在小跑开路。
“闪开，都闪开。”随着喇叭声和宪兵不耐烦地催促，路中的行人自觉地分散躲到道路两侧。
市政办公楼就在一街之外，兴许又是哪家的官老爷富老板出街了吧。曦苑平静地收回眼睛，正打算专心赶路。
“哟，谁的排场这么大？”两个正在啃油条，捧着碗喝热豆浆的男子见状，禁不住八卦了起来。
“前些天看报纸说，省长会在本月上旬携夫人来锦城例行视察。今早火车站那边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不会就是他们到了吧？”一男子答到。
“啧啧，郭炳辉上任后什么糟事都干，就是不干正事，把锦城搞得乌烟瘴气的，也不知道这省长是否跟那郭炳辉一个德行。”
“说到底，他们人上人如何作践，关平民小百姓什么关系，我们不过讨口饱饭吃。”
“说的也是呢。”
曦苑刚好听到身旁两人的对话，又忍不住抬眼看回小汽车的方向。
最前排的小汽车已经开到过她的身侧，第二辆车正好到眼前。
曦苑随性地一瞥，透过车窗只见车里坐着四个人，前排是司机和穿灰西装的儒雅年轻男子，后排是一男一女，男人的位置靠近曦苑这边，也是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外穿黑色毛呢大衣。眼角皮肤明显松弛向下，嘴唇上方的胡须修剪得很整洁，猜测应该有五十多岁的模样。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靠右侧座位的女子身上，女子身材窈窕，穿着年轻摩登，与旁边的男人显得格格不入。棕色貂绒外套，白色的保暖皮手套和一顶红色的女式礼帽。
女子本就微垂着脑袋，帽檐压得很低盖去大半张脸，曦苑看不见她的长相，只觉得女子的身影有些眼熟。
好巧不巧，就在曦苑即将与汽车擦身而过的时候，女子将头轻轻抬了起来，一张浓妆艳抹的美丽脸庞。
曦苑眼睛猛地一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可能啊，怎么会是她？’曦苑腹诽着，怕是自己看错了。
她忙走上前几步，想仔细再看个真切，却被开路的宪兵一把用力推了回去，呵斥道：“叫你让开，聋了吗？”
眺着小汽车渐行渐远，曦苑险些没站住，着急却求证无果，只得放弃，劝服自己是看花眼了。毕竟刚才也只是匆匆一眼，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曦苑如约来到湖边，凌知景已经摆好了画笔和颜料，见到她的出现便赶紧迎上去。
“早上好，曦苑。今日无雪还出了太阳，真是个写生的好日子。”凌知景一如既往地语气温柔而积极。
“啊…早上好。”曦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提了提嘴角笑着答到。
“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昨晚没睡好吗？”凌知景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怪异，有些担心得问道。“要不要回去休息？”
“没有，我就是在想一些事情。你今天画什么呢？”曦苑摇摇头，佯装轻松地转移了话题。
凌知景尊重曦苑，她闭口不谈的事一定有她的理由，所以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还没决定好呢。我画画讲究感觉，不定死框框，要不你给我出个灵感。”凌知景走到画板处，摊开两张小木凳子，弯腰从随行的包包中翻找了一下，取出个圆圆的小软垫。
“我什么都不懂，怎么给你出主意。”曦苑摇摇头答。
凌知景把软垫正正放在其中一张木凳子上，拍了拍椅面说到：“来，曦苑，你坐这。上回你不是说木凳子坐久了腰酸屁股疼么？我拜托娘亲用布和棉花做了个软垫，想你垫着垫子应该会舒服些。”
“为什么只给我，你呢？”曦苑看了看自己的椅子，没想到她只是无心提了一嘴，凌知景却记上心里。
“我皮糙肉厚，不怕。”凌知景转头，用那张不知搅乱了多少少女春水的脸蛋，对视的双目中只容进曦苑一人的身影，朝她粲然而笑。
曦苑不自然地挠挠头，心头一窒，双颊泛红。“那怎么好意思呢，谢谢你和凌伯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