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摸了摸后脑勺，似乎不好意思开口：“乔小姐突然想吃烤红薯，指定要你跑一趟，帮她买回来。”
要说他也琢磨不透这位乔小姐的心思，阴晴不定的，平时待他们倒是温和有礼，但耍起性子来也是完全不讲道理。
比如刚刚梳妆到一半，她赏着窗外的飞雪便嘴馋起了烤红薯。吃个红薯倒简单，可她偏不让戏院的人出去买，点名道姓要楼下的林探长代劳。
明眼人都晓得，她哪里是想吃红薯，分明单纯是因为之前与林探长的过节，想整一整对方罢了。
“啊？我？”林廷为难地往戏院大厅的方向望去，“也不是不能帮她买，只是我有任务在身，不能擅自离队。”
“没事，警署领队那边，我会帮您说清楚的，您放心去吧。”
林廷点点头道。“知道了，等待会省长入院落座后，内场秩序安顿好，我得空便帮她去买。”
“恐怕等不及，乔小姐说......”男孩支支吾吾，“说吃不到红薯，她便不上台了。”
“什么？”林廷叹了口气，腹诽道：‘这个乔小姐，怎会如此刁蛮。’
撇开一个小探长的身份不说，林廷在锦城到底还是个有头有脸的军家少爷，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任由一个戏子的指使跑腿。怕得惹得他不高兴了，男孩只好舔着脸道：“林探长，实在是抱歉。您也知道，今天要来个大人物，戏院上下都忙疯了。”
林廷听得出来的对方在打圆场，也不做为难，朝他笑了笑。“得，我马上就去。”谁叫是自己先招惹了人家，只得认怂。
“行咧！”
佣人在铺着金丝牡丹刺绣绸布的桌面上，依次摆上几盘琉璃果盘，随后恭敬曲身退下，整个过程没发出一点声音。
因为随着高柏天一路南下奔波，辛奕延这几日的胃口不起很好。高柏天见她一顿吃不进几粒米，特意让厨师翻着花样做饭，不过收效甚微。
辛奕延拿起颗胖圆山楂放进嘴里，轻咬一口，甜涩刚好。
果然能送到省长桌上，连水果大概都是经过三挑四选，最顶级的。以前在锦城的时候，她再怎么想吃，一年只敢买一次糖葫芦，还得守到晚上大爷快收摊的时候，选那些客人挑剩下的糖葫芦，能省二三文钱呢。
高柏天对她好，她自然知道。但对方不过是她跨上云端，走向富贵的踏脚石，自己对他顶多是感恩，绝生不出半点男女之情。
刚想着，门外便传来脚步声，高柏天随之推门而入。
“奕延，醒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嗯，起了好一会了。看你昨晚夜半才躺下，今天醒得又早，可别太苛待自己的身子了。”辛奕延笑着迎上去，挎在高柏天的胳臂上后，又齐齐向桌子走回去。
“刚开完会回来，在锦城的事务安排得紧，赶完两天就好了。”高柏天一边说着，一边在桌前坐下，看到桌上的说过，便问道：“你今天胃口有好些吗？”
“好多了，今早喝完了一碗热粥。”辛奕延答，摸起刚才未吃完放一边的山楂，递到高柏天嘴边。“尝尝，很甜的。”
高柏天顺势张口咬下，不住点头。“确实不错。对了，待会记得捯饬一下，下午陪我去看戏吧。”
“哦，看戏？”
“郭市长做的局。说是请我去看戏，不过讲来讲去，还是官场上的那些事情。到时候你应该会很闷。”嘴里含着山楂核，高柏天讲话含含糊糊。
“别担心我，我这么大个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么。”辛奕延答。
“知道你向来乖巧懂事，善解人意，但怕闷的话，你可以找孙小姐来陪你的。”
“嗯。”听到高柏天提及孙曦苑，辛奕延只干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到梳妆台前挑选起了今天下午要搭配的首饰。
“不过郭市长似乎对孙小姐颇有微词，说她是个不祥之人。自她留洋回国后，便与前锦城驻军将军的公子订婚，不过半年林家便死了一个女儿，和儿子也闹得如几世仇人般不愉快，后来还解除了婚约。再回到孙家自己，长子孙曦懿大婚当天，就差行礼了，女方忽染重疾，婚也没结成。”高柏天啧啧，继续说，“想来都是世俗偏见，哪有一出问题，屎盆子就往一个弱女子头上扣的歪道理。你说对吧？”
“就是说呢。倒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般宽明大义。”辛奕延想起放在林齐抽屉里的纸条，选首饰的手不住微微颤抖。
按她那晚对孙曦苑的观察，对方似乎无意向高柏天告发她曾经的恶行。但还是怕久了有些流言蜚语终究会传到，她只盼着高柏天能早些离开锦城。
“不过，他说过孙小姐现不住家里，而是暂住礼明寺里修佛化灾，你若想约她，可别搞错地方了。”高柏天说。
住礼明寺？修佛化灾？辛奕延不禁困惑，任别人再怎么非议也好，孙曦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更不至于要去住进寺庙里。
莫非这其中，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为了不耽误乔韵芝的上台时间，林廷开着自己的那辆摩托突突赶了一路。烤红薯的小贩受过他几次照顾，看他着急，还让他插了队，绕过前面的几个客人，先挑了几个品相好的红薯包进油纸里给了林廷。
林廷怕红薯被风吹冷了，乔韵芝拿到手又要刁难他，便把它们塞进外套里。红薯隔着油纸和两层内衣仍滚烫得紧。
从去到回，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停车落地，林廷跑进戏院内堂，见一切仍未开始，方才放下心来。
靠着记忆，林廷驾轻熟路地上了二楼，询问了乔韵芝所在的房间。
“乔小姐，我是林廷。”他立定在门口敲了好一会的门，都没人应答。
在他打算放弃，转身下楼找人帮忙之前，里面终于有了回音，轻飘飘地传出，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