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方老将啸天带去景山。
“啸天，自今日起的三个月内，你无需去我小院练剑，来这里即可。当然，如果你不想来此，在邙峰连院练剑亦可。
不过，你体内本命六宫内有景山气运加持，在此练剑，对你感悟内道也许会有帮助。
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如何抉择还看你自己。”
啸天拱手道，“方老，您的建议啸天自会遵守。可是，啸天能问下原因吗？”
方老摇了摇头，“暂时无可奉告。”
“那让我易路而行，是否也是如此？”
“是。”
方老转身看向啸天，“三个月，这是我为你争取到的最后时间。三个月内，如果你能在元纬手中过剑二十招，你才有易路而行的可能。
不然，一切如旧。”
听闻此话，啸天眉头紧皱。
无知者无畏，抑或无知者方能无畏。
之前是啸天不知道，真当踏入剑道之后、见识过俞飞扬的剑意、跟着司元纬练剑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于剑道一路是何等不济。
若不然，啸天也不会在看到俞飞扬与司元纬二人论剑之时，连出剑的勇气都没有。
三个月，能在司元纬手中勉强过剑十招，已是啸天极限。这十剑，并非单纯切磋之剑，而是半授剑半出剑。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若是单以剑论，能在司元纬手中过招几剑，三剑？五剑？啸天不知。不过可以肯定，十剑必无可能。
也正是跟着元纬练剑之后，啸天才真正体会到方老那句“此二人或许会是未来百年的剑道魁首”。
“二十招？”
方老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很难，所以才会特意拜托瑶儿姑娘说服天成，让你得以在此处练剑。
当然，在此处练剑对你帮助几分，我不知。对你有无帮助，我亦不知。但是，即便景山清幽对你无甚帮助，天成赠予你的那份气运，也会与景山气运呼应。
不过还是那句话，对你有无帮助、有何帮助，我不知。毕竟气运飘渺，而你体内本命六宫亦是神秘。”
拍了拍啸天肩头，“啸天，上天注定也好，责任使然也罢，你身上的秘密注定了你于劫灵一路会艰难许多。
凡人界有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三个月后，论剑再见。
............
方老走后，啸天呆立许久。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啸天一时来不及消化。
易路而行。
为何易路？不知。
易路何路？不知。
啸天自是不会怀疑方老，方老也有他的苦衷。
这一切的一切，啸天自是好奇。可要知道个中缘由，必须要经过三个月后的论剑。
“二十招吗？”
啸天甩了甩头，似是甩开心中顾虑。
“算了，专心练剑，想再多也没用，始终要用剑来说话。”
易路而行，对于剑道中人影响极大。所幸，虽然啸天十二岁的年级，但入剑道不过一年时间。此时易路，周旋的余地尚大。
今天的谈话，啸天并未与青无峰众人说起。问起时，啸天也是“方老还未言明”，一语带过。
易路之事，除去练剑，一切如旧。藏经阁看书、陪王瑶散步、学院课程、赏花修草。
改变之事有二，一是练剑之地由方老小院换为景山竹林；二是每隔三天，啸天都会和司元纬来一场纯粹的论剑，无关乎授剑指点，单纯以剑论剑。
悄无声息之下，一个月过去。
这一个月来，看似风平浪静，可这一个月何其艰难，比之海岛苦修有过之无不及。
尤以第一次与司元纬论剑，对啸天触动最大。
司元纬无悲无喜、无情无绪、手握青泉，站在啸天对面之时，单单那份磅礴剑意，便让啸天震惊。
那次论剑，仅仅三招之后，啸天便处处受制。
一个月之后，啸天也只能勉强做到五招之内平分秋色。
景山竹林中，一女子踽踽独行。来至一处空地边，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空地上男子练剑。
片刻过后，男子停下身形，来至空地旁。
“瑶儿，你怎么过来了？”
王瑶浅笑道，“刚好没事，过来看看。”
来至景山练剑之后，每隔几天，王瑶都会过来一趟，陪天成师兄下下棋聊聊天，也过来看看啸天近况。
“你怎么顶着个大太阳练剑？时值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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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晒啊。”
“景山如此美景，我若不给自己找点罪受，真担心会沉迷在这美景中，无心练剑。”
“你吖，就会耍贫嘴。给。”
说着，王瑶递过茶杯。
“桃花酿？还是冰镇的。”
说罢，啸天一饮而尽。
“痛快！”
“啸天，是有什么心事吗？”
啸天看了一眼眼前女子，无奈一笑。
二人相识不过一年，可自相遇之时起，啸天便再没有什么心事能瞒过眼前女子。自己的心绪变化，哪怕再小，似乎她都能体会的到。
“一个月来，我来看过你几次。可从你来到此处，你的气场中便有几分压抑。”
看着王瑶身后竹林，啸天轻声问道，“瑶儿，你可还记得一个月前，我曾说过方老要让我易路而行？”
王瑶点了点头，“自然记得，那次你练剑痴迷，错过了晚饭，胖子还急急忙忙把我叫去。莫非来景山练剑，就是方老为你选择的新路？”
“也对，但也不全对。来此练剑确是方老的提议，不过碍于天成师兄的存在，方老当初才会找你帮忙。”
“没错，当初方老找我时，只是说在这里练剑或许对你有所帮助，让我去跟天成师兄说一声。”
“其实，我也不明白方老为何让我来此，不过景山气运能否对我有所帮助，连方老都无法确定。”
王瑶满脸惊讶，“你都来此练剑一个月了，该不会方老还未给你说明易道何路吧？”
啸天摇了摇头，“没有，来此处练剑，只是为了一个考验。”
“什么考验？”
“三个月内，我能以剑招论剑，在元纬手中过剑二十招。”
王瑶眉头微皱，“过剑二十招，很难吗？”
啸天郑声道，“很难。你不是剑道中人，或许无法体会。说起来，我也是跟着元纬练剑之后，才切实的体会到那是何等的艰难。
这么给你说吧，一个月前，我找元纬切磋过一次，那次我过剑不过三招便处处受制。而前两天我与他对战，也不过过剑五招。”
“元纬剑道天赋如此高绝？”
啸天点了点头，“方老曾说过，元纬与飞扬师兄很可能是未来百年的剑道魁首。元纬剑道天赋如何，你可以想象。”
王瑶轻捂朱唇，倒吸一口冷气。
“可来景山一个月，我练剑越多，那份绝望越深。即便是想，我也想不出能通过这次考验的可能。”
来至啸天身侧，王瑶将手轻轻搭在啸天肩头，以自己的方式安慰着啸天。
“我不是担心自己比不过元纬，元纬天赋越高，于剑道一路走得更远，我高兴还来不及。
我只是很好奇，方老为何突然让我易路而行，又为何说出那些话时眼中有几分沉闷。”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想想，你背负了林家庄多少人的期待，海岛三年苦修是何等的艰难。若是在此处乱了心境，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顺势而为便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踏入劫灵一途，是为了林家庄，莫要因此忘了初心。”
扭头看向地上的桃花酿，呆呆的看着。
临行前，啸天让王瑶把桃花酿留下。王瑶浅浅一笑，留下一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之后，便离开竹林。
啸天坐在地上，无言无语，自斟自酌，心中似有千般思虑，又似乎心中空灵明净。
............
闲来无事前去景山，十年来，已成为方老习惯。也无甚要事，就是想来看看。
有时候陪天成编编竹筐，有时候静静的喝杯茶，甚至只是坐上一会儿，他依旧坚持如此。
外人不知，以为方老痴心景山景色，但知晓之人无不哀叹这位鬓发斑白的老人。
推门而入，屋内除了静静编制竹筐的天成，另一边，王瑶怀抱着白猴看书。
听到门开，白猴只是转头一望，随即回头继续看着自己看不懂的书中文字，似是习惯了这位老人的到来。
而王瑶，放下手中书，将小白轻轻放下，起身问好。
“方老，您来了。”
看了一眼那个默默编制竹筐的男子后，方老看下王瑶，“闲来无事，过来看看。”
王瑶倒来茶水，二人对面而坐。
若是平常来此还好，即便与天成搭话不多，自己亦可安静的喝杯茶看看书。
可此刻，王瑶在此，与自己对面而坐，更何况，让王瑶不时过来探望天成，本就是自己的意思。此刻若还是一直无言，多少有些尴尬。
“瑶儿姑娘小小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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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能静下心来读书喝茶，属实不易。不错，不错。”
王瑶疑惑的看向方老。
拜入学院一年多来，二人虽说接触不多，可由于啸天的关系，相识也算不少。王瑶如何也想不到，一直以来，指点江山一语中的的方老，竟然说出如此赘言。
说出此话之时，方老已觉不妥。王瑶这一眼，更是尴尬毕现。
轻咳两声，举起茶杯，“这茶不错。”
王瑶微微一笑，开口问道，“方老，元纬剑道天赋真的那么恐怖？”
本来王瑶不愿谈论此次啸天剑道易路，毕竟方老也未言明，啸天更是不曾与众人提及与司元纬的论剑。
可眼下局面，不开口不行，既然如此，便没有故作牵强闭口不谈的必要。
方老点了点头，“元纬剑道天赋确实高绝，但我更看好的，是他自幼便打下的极为稳固的基础。除此之外，元纬不仅剑心稳固，心中所求大道亦是明确。
可以说，元纬是剑道世家子弟中剑道大才的典范，堪称完美。”
“那啸天呐？”
方老放下茶杯，眼神不禁流露一丝遗憾，“啸天与元纬可以说是两个极端。啸天虽空有天赋，但十二岁前，未曾经历任何剑道方面的基础训练。
也正因如此，啸天剑心无有，所求剑道大道更是一片空白。
十二岁之后，可以接触到太多的剑道流派，可以见识到太多的剑招剑法，加之啸天的剑道天赋，他可以轻易学会各种剑法，假以时日，也定能在其流派登堂入室。
可剑心无有，大道空白，没有最初的坚守，没有前进的方向，极有可能走上弯路，走进死路。”
“所以，整整一年，方老您才会一直让啸天练习基础剑招？”
方正卿点了点头，“如元纬那般，自认字之日起便看起剑谱，会走路之日起便舞剑练习，是剑道登顶的必要准备。
像啸天这样的也大有人在，多花费些年月不是没有弥补的可能，但所需时日太多，且不如一无所知时便有剑相陪来的纯粹。
尤其啸天这样，身上背负了太多，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重新开始。我能做的，便是平衡他的剑道与实力，为他选一条尽量好些的路子，让剑道不为所累，让剑道可为其助。”
王瑶微微颔首，似是啸天感激这位老人如此的良苦用心。
“方老，您辛苦了。”
方正卿摇了摇头，“身为天下学院长老，为门生安排一条好的道路，本就是分内之事。不过，啸天身上背负的责任太大，他现在走的每一步，未来要走那条路，我和司空他们都会三思三思再三思。
当然，修炼说到底要靠自己，但一个人所经之事，所识之人，影响亦是不容小觑。飞扬就是一个反面典型，元纬则是一个正面模板。
而瑶儿姑娘你，不可谓不是啸天的贵人。”
“我？”
“正是。想必啸天跟你说过剑道易路之事，那你也应该知道两个月后他与元纬的论剑。”
王瑶点了点头，“前两天确实听啸天说起过。”
“其实，我不让啸天去我那里练剑，为的就是让他找回自己剑心，看清自己未来剑道。
一个月来，虽然不曾在我跟前练剑，但啸天每日竹林练剑之时，我都会暗中观察。
啸天进入景山竹林之后，剑气凌乱，剑意恍惚。想来是与元纬的论剑之中，信心被击溃。”
王瑶想起两天前与啸天竹林中的谈话，微微点头，“的确，啸天说过，即便是想象，也想不出一丝可以在与元纬过剑二十招的可能。”
“剑心无生，剑道无路。自是不可能在元纬手中过剑二十。如果找不回剑心，寻不得剑道，莫说二十招，十招都极为困难。”
话说至此，方老看向王瑶，“可那日你与啸天聊过之后，啸天变了，剑气平稳，剑意连绵。
若是能以此寻得剑心，看清大道，瑶儿姑娘便是居功至伟。”
此时，一旁默默编织竹筐的天成也是开口，“瑶儿姑娘确是一位贵人。”
方老也是点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拆柳柳成荫。能遇见瑶儿姑娘，确是啸天人生一幸。”
二人如此言说，本就一头雾水的王瑶自是羞红了脸色。
只是语罢，方老便走向天成身边，二人默默编织竹筐。
转身离开，是对少女羞怯的尊重。但王瑶脸色的红晕虽无人得见，却人尽皆知。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王瑶从不是爱凑热闹的性格，但她总能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早一分不及，晚一分不至，恰如其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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