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夜月云烟雨深山起高炉

十五这日在竹庐,雨昔端坐于上,宁尘坐于下,余几人或坐或立,正中一个孩童正端正的跪着,“弟子阿诺,拜见师傅”

“叫我先生吧”雨昔言。

阿诺拜雨昔为师却不是宁尘的安排,而是雨昔的要求,宁尘也没反对,毕竟自己太忙,怕照看不周,有雨昔这个老师在,当多一个人照料。宁尘想来,雨昔如此,怕是太过闲暇有个小孩调教,也可打发时光,亦是她想为自己分担一些。

为此,宁尘才组织这个拜师仪式的,宁尘告诉雨昔,只需教阿诺诗书文章,和琴棋技艺等,不求其科举中地,不求其上阵搏个功名。

为了确保阿诺的安全,云飞嫣特意派了一个自己的贴身婢子无忧来专程照看阿诺。阿诺自那日惊吓后便有了失神之症,武凌请过医士瞧了,开了方子,说是随他长大,慢慢淡忘此事,失神之症便自然好了。

十六这日,收到消息,盐场出了第一批盐,而且是精致细盐,凤巫咸丰院众人为此欢呼了好一阵,登州两个盐场,楚州一个盐场已经建成开始出盐。愉悦过后,宁尘也未懈怠,三座盐场已经出盐,很快就有窥伺之人出现,会有效法之人抢占有利的晒盐地。

咸丰院新的一批伙计也出发了,带他们去往登州的是一个管事名武巨安。他们会去登州接管一个盐场,然后让那边的人去寻得新的晒盐地。青州至密州,海州至扬州一带独孤家是说得上话的,所以在那边的行动格外顺利,而接下来要往更南处,宁尘预想该不会那般顺利了。

但让宁尘不曾想到的是王霖找来了,他给宁尘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明州,台州,福州”

“大兄,这是何意?”

“这是我为咸丰院选的三个地点”

宁尘楞了片刻,突然想到“难道说?”

“是的,自从朝廷开始打压,我们就在谋求其他的路,和其他几家一样,暗中培养寒门子弟,送他们去参加科举,为他们铺垫晋升之路,再到需要用他们时便可占了先机”,王霖坦言。

“大兄坦诚,看来我以前还是低估你们了”宁尘也坦言道。

宁尘想来,此前他未曾说出这些也是想先观望观望,如今盐场出盐,很快售罄,如此商机他如何还能安坐。

案牍院方面,洛阳的影氏书局一开张便十分红火,影氏纸坊的纸更是收到诸多学子门生的赞许。宁尘却并不为此高兴,在他看来,只有成为朝廷贡纸才是值得庆贺的。为此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一是严格控制新造纸术的机密不被泄露,二是在洛阳投注更大的本钱,让洛阳的纸坊成为第一纸坊,不只让学子门生赞许,更要让公卿贵族赞许,要让那方宫院内的人赞许。但这些远远不够,但这是必要的一步。

十八这日,夜很黑,但很灿烂。因为这一夜天火院完成了一次精美的表演。

因为火药的响动太大,宁尘建议和烟花一起试验。在梅庄的村口,摆着一排排的烟花,是一个独立的单筒,十几个单筒之间有引线相连,每个单筒有三响。

而在百丈之外的河谷里,有天火院伙计埋下的火药和搬来压住的碎石,和那长长的引线,宁尘站在庄口那棵老树下高叫一声“点”

然后身旁的锁儿点起一个长长的火把,挥舞两下。夜空炸开,璀璨嫣然。一声声长鸣,一个个花火,十几响后一声巨响传来,烟花依旧,宁尘的心却已经飞上夜空,如这烟花般美丽绽放。很显然火药成功了,宁尘随着天火院众人往河谷中去,火把的光所及之处是一个大坑,是满地的碎石,是一笼青烟,一股难闻的味道。

“哈哈,哈哈哈,我们成功了,三郎我们成功了”锁儿抓着宁尘道,他如此高兴是因为他是天火院的院正,之所以让他当天火院院正,是因为宁尘清楚火药的威力,知道此事的重大,其他人宁尘都不放心。而锁儿,虽然很不着调,但很忠心,只听宁尘的话。

竹庐内,几案上小炉煮茶,几案旁一个画架夹着一页画满乱七八糟东西的图。而对面有两人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宁尘的讲述“这就是高炉,它比当下的坩埚法,炒钢法,水排法都要精妙一些,虽然当下也有高炉炼铁的,但我问询过金戈院的老伙计,其方法太过繁琐,而且高炉也未简化,再加上没有用黑石,所以出铁并不会好”

宁尘讲述着,之后又讲了自己打算在关内道凤翔府修建暗仓的想法,两人只是听着,但当二人问起暗仓准备屯放何物时宁尘并未准确回答。

这两人是王泗和万仲令,而宁尘想在凤翔修暗仓的想法还是来自于雨昔。

一次与雨昔谈及神都洛阳时宁尘提及自己更喜欢长安,雨昔言“长安,长安,确实更多的人喜欢长安。但长安有长安的好,洛阳有洛阳的好”

“怎么讲?”

“长安位西北,离外邦太近,而且长安有一个致命问题”雨昔淡淡的道。

“什么问题?”

“粮食,南粮北运不确定的因素太大”

“那洛阳呢”

“黄河啊”

因为这段对话,宁尘有了暗仓之举,但宁尘知道这是极其敏感的,所以他并未言明要囤积什么,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五月初二,宁尘在梅园,他最近一直在梅园住,因为鹊儿快生了,宁尘希望他能够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他这几日也不去凤巫了,那里如今有怜儿,月儿和阑儿打理,尤其是阑儿,很有经商头脑,鬼点子很多,而且还很实用。比如在太原府影氏新开的一家布庄,挂满了雨昔设计的新款衣裙,但看问的人很多,却少有人买,于是阑儿想到了买衣服送香皂的方法,之后那新式衣物才开始有一批批的回头客。

洛阳一家影氏布庄也已经在筹备了,但这些都是她们和王泗和万仲令谋划处理的,如今凤巫已经步入正轨,宁尘便只是指导和提供技术上的支持,管理方面他已经不去插手,任由怜儿她们处理了。对于她们而言,这些都是宁尘辛苦打拼来的,也是宁尘的梦想,所以她们尽力守护,而对于其他人而言,这些产业本就是在影氏四姐妹名下,而且他们都对宁尘绝对的信服,都知晓她们是宁尘的枕边人,所以怜儿他们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凤巫的最高管理者。

鹊儿侧卧在锦榻上,宁尘坐于地,趴在锦榻上侧耳听着那闹腾的肚子。鹊儿本就瘦小,如今已怀胎十月,看着她那单薄的身子,圆溜溜的肚子,宁尘甚是怜惜,“阿郎早些去歇息吧”鹊儿道。

“我想再陪你会儿,不急”

“你最近一直待在我这里,该有人说闲话了”

“嗯?谁说什么闲话”

“哎呀,没人啦,我是说,你这般疼鹊儿,人家会说我嗜媚独宠的”鹊儿白了一眼宁尘道。

这都是什么,宁尘听后言“都是什么呀,就知道瞎想。我只有你一个,不宠你宠谁,看谁敢说”

噗嗤,一声吣笑,“少来”一个轻拍后鹊儿接着言“我哪有瞎想,我是怕往后都觉得阿郎宠我,会让我被抬得太高”

“那你是让我不要宠你咯?”

“啊,那不……鹊儿不是那个意思”

“你看,宠也不是,不宠也不是。你们女人啊,……”

宁尘还要抱怨几句,就听得门外传来急呼“三郎,不好了,出事了”

“好,我知道了,马上来”宁尘道。

鹊儿被吓了一跳,宁尘扶她躺好,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道“没事,我去看看”,然后唤来外间的婆子,便出门去了。

来人是阿大和王泗身边的小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我家阿郎被抓走了”,那小厮答道。

“什么?被抓走了?谁抓的?”,宁尘一听也是吓了一跳,在太原府,乃至河东道,敢抓走太原王氏的人却还没有几个。

“是河东道观察使李叔克”小厮言。

是李立鲁的老爹,宁尘想着,河东道观察使,确实是个大官。可是他为什么要抓王泗呢?宁尘想着便问道“可有说是何缘由?”

“那两口矿本是安平庄薛家的,我家阿郎自他手中买来后开出黑石,后来按郎君的交代抓紧铸起高炉,然后出了铁。薛家眼红,便以我家阿郎强买强卖为由将我家阿郎告到了太原府,后来太原府判了他们的罪责,他们气不过又来青头山闹事,我家阿郎一气便命我等教训了他们,最后不知怎地这事闹到了处置使府,如今处置使暂缺,全权由观察使代理,所以他便将我家阿郎带走了”小厮一口气言道。

“是你家阿郎让你来寻我的?”

“是的,我家家主和大郎君去了长安,阿郎让我来找郎君,让郎君小心应对,说他们可能还会来找郎君的麻烦”

“嗯,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先别告诉府里人,免得他们惊慌,派人去长安告诉你家家主,然后去查查你家阿郎被关在什么地方,打点一下,免得他吃苦。剩下的我来想办法”宁尘一口气言道。

宁尘这一路行来都太顺了,这个坎是个考验,是险死还生,还是平安无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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