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落难女夜话家常

公主本还可以接受,可是女王,这确实让宁尘吃了一惊。

宁尘打开一看,是一份传位诏书,名字是金瞬汐,“你叫金瞬汐?”

她点点头缓缓言“八年前,先祖文武王薨世,先父即位,尊号神文,之后父王利用母亲族人谋反未遂之机肃清了一大批先朝旧臣,随即实施了一系列改革,但不想得罪了大批贵族。两年前父王欲迁都达句伐,但消息被提前泄露了,由此更加剧了他们的不满。不久后他们阴谋发动谋反,毒杀了我父王,我唯一的弟弟也死在他们的乱刀下。这份诏书是父王在危急之时传于我的,随后我便一路逃亡,来到这里”

宁尘愣了愣,将黄娟还给了她,“你是想得到大唐天子的帮助?”

金瞬汐点点头,宁尘沉思了一下,笑了,他笑得很和善,“怎么了?”金瞬汐问。

宁尘摇摇头道“没怎么,或许我真能帮你”

之后二人又买了两匹马,便轻快地往洛阳行去。进了洛阳城,宁尘并没有回国公府,而是直奔南市,问了月影楼的去处,很快便寻到了月影楼。

载初元年冬月初九,宁尘再次回到神都洛阳,记得离开神都是垂拱二年七月,已经三年多了,依旧繁华,依旧嘈杂,多了份落寞与悲凉,多了份惦念和凄惘。

女王紧紧跟在宁尘身后,二人显得很脏乱,虽然满身血渍已在入城前买了两件赭色长巾遮盖着,但发饰凌乱与憔悴的容颜是遮盖不了的。

月影楼位于南市最繁华的定德大街,四层的小楼,宽大的门牌,高耸的匾额,就连门口几个迎客的丫头也穿着鲜亮。

宁尘二人往店里走,却被门口丫头拦下,“二位是要吃茶,还是要市物?”,显然她们觉得宁尘二人太过破败了。

“我要见你们楼主”,见她一动不动,还要开口言,宁尘便急迫直言“我要见影月,影怜也行,或者阿大”

这时小丫头才有了反应,连忙进去唤来一个年长一点的丫头,这丫头将宁尘二人迎了进去。就见厅中的玄关处安置的尽是精致的饰物,一些清新的家具和花草鱼虫点缀其间,一瓮插花和一叶画屏很是独特。

“你要见我们阿大掌柜?”,宁尘点点头,就又听得她言“阿大掌柜去城北了”

“那月儿,怜儿呢?”

“你是……”

吱,宁尘显然是不耐烦了,面色刚刚改变,那丫头赶忙道“请随我来”

上楼,过二楼的走道,是一间间的茶室,有些茶室偶有声音传来,是有人在闲谈。一排排的书几和别致的陈设让人焕然一新,再往里走绕过一个更加精美的画屏,推开松门,过凌空步廊,到了另一栋小楼,是三层小楼,往下看,是一个小园圃,有山石,有青塘。

步廊尽头的门是开着的,宁尘二人随丫头进去,是一间花厅,清幽雅致,花厅正中一个红炉甚是暖和,“两位稍待”,言毕,丫头便自花厅的珠帘后消失了。

“这里是?”女王四处打量问。

“我家”宁尘随意坐下答。

惊奇的眼神投射过来,宁尘尴尬一笑,“我也是第一次来”

话音刚落下,珠帘声响起,宁尘抬眼望去,是一袭莲青色衫裙的怜儿,“三郎…”,怜儿看到宁尘时,竟扑了上来,这是令宁尘完全没想到的。怜儿一向腼腆,向来都是将情意藏于心底,可今日这是?

宁尘也紧紧抱着她,满心的欢喜与温暖,突然想到什么,宁尘推开了她“我身上太脏,等洗过了再抱……”宁尘扯掉长巾道。

怜儿羞怯转过头去,她早已泪满双颊,但见宁尘满身血渍又焦急转过来道“三郎,你…你怎么了…怎么都是血…”

“不是我的……”宁尘惨淡一笑。

珠帘再次响动时,竟是一个孩童,他正得意的在一人怀中淘气,“素素,快抱过来,这就是风儿”怜儿急忙道。

“这就是风儿?”宁尘起先有些痴愣,而后咧开嘴问,焦急上前两步要抱过来时又省起身上的血腥,竟又突然后退逃开了。宁尘一番不知所措,那小人儿竟牢牢环住小婢子的脖子,丝毫未理会眼前的陌生人。

“这是你阿耶,还不让阿耶抱抱”怜儿上前对着那小家伙道。

可那小家伙就是不松手,就是不愿亲近眼前破落的陌生人,“满身的戾气,还是等我洗洗吧,好吗?风儿?”

怜儿点点头,正欲吩咐人准备香汤时,宁尘抢先问“月儿呢?”,话音还未落下,珠帘声再次响起,可能是花厅的哄闹,月儿不知在哪里忙些什么竟自己赶过来了,“三郎……”

月儿才不会管那许多,扑上来,竟牢牢环住宁尘的脖颈,就向小家伙环住小婢子那般,她凑近了竟亲了一口宁尘,然后又哭又笑言“看,我给你生的小郎君多可爱”

宁尘回了她一口道“嗯,确实可爱,和你一样,一双眼睛闪闪的”

这般气氛几人都已经习惯,只有一人觉得这情景有些难以想象,太过放浪轻浮,太过和睦无争,太过其乐融融。

“其他的待会儿再说,我们还饿着肚子呢?对了,这位是贵客,她叫……她叫金汐”宁尘为金瞬汐介绍道。

互相行礼,相互打量,宁尘不懂女人的心思,也懒得去猜,待怜儿吩咐丫头婢子去了,宁尘继续道“她可能要在此住一段时间,你们照顾好她,派人去豆卢府下个帖子,约豆卢老头明日在此相见,再通知我们的人关注一下白马驿的消息”

月儿和怜儿连连点头,“三郎,你可知道,真是担心死我们了。府里早就传来消息说你绕道长安独自南来了,算日子早就该到了啊……这么久了怎么才到啊?”月儿也发觉自己的失态,整了整衫裙言。

“一言难尽,通知府里我已经回来了,先封锁我回来的消息,如果有人上门找我,约她们在这里见”宁尘道。

“你最近都住在这儿?”宁尘言毕,月儿欣喜的问。

宁尘点点头,二女的欣喜全在脸上。

“对了,北都有消息来吗?他们何时动身?”

月儿摇摇头道,“还没有,我已经差人回去了,消息这一两天就能到了”

婢子进来言香汤准备好了,宁尘与金瞬汐在怜儿和月儿的带领下,各自沐浴去了。

冻了一夜,热水浴是一种享受,怜儿进来,本就已是夫妻宁尘也不再拘谨,任由她帮着擦洗,不一会儿月儿也进来了,两人一同帮宁尘擦洗着,趴在浴桶里的宁尘竟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抽泣哽咽声吵醒的,“怎么了?”宁尘回过头,是两个泪人儿。

月儿轻抚着宁尘的后背,抽噎着问“疼吗?”

“不疼,已经过去了…”,怜儿起身逃开了。

被刺杀的消息太原闹得满城风雨,洛阳也早有传闻,而且怜儿是知晓的,虽然宁尘有意瞒着月儿,但她二人在洛阳,时刻关注着北方,时刻关注着宁尘,她们自然会知道。月儿脱掉了帔子,自后环抱住了宁尘,她不停的抽泣着,“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宁尘安慰言。

依旧伤心,“我饿了,帮我擦起来,吃饭去吧…”

伤口处上了药,悉心包扎后,宁尘换了一套淡褐色的丝质圆领袍,玉带精美,体贴合身,一看就是怜儿的手艺。

再自楼上下来,来到花厅时,几案上已经摆满了佳肴,怜儿已经在花厅了,她脸上的泪渍未干,不多时金瞬汐也出来了,她也换了衣裙,是烟罗色的齐胸襦裙,很合身。

几人围坐吃饭,月儿摈退婢子,分别为金瞬汐和宁尘斟酒,而后分别对宁尘和金瞬汐举杯言“我们当饮一杯,为重逢,也为初见”

“说的好”,四人举杯同饮,待再斟起时宁尘言“我道是,为苦难,也为恩赐”

四人再同饮,怜儿开口“怜儿以为,为心如刀绞,也为欣喜满怀”

金瞬汐举起酒杯恬然一笑言“那汐娘以为,该为奠念,也为新生”

四人相视而笑,接着便是大快朵颐。自踏进这方庭院,闻着那熟悉的味道,感受着这份温暖,宁尘整个人都松弛了,他不再绷紧心弦,不再担心生死,不再考虑得失,此刻他是幸福的,是饱满的。他闻到的是家的味道,感受到的是爱人,亲人的温暖。

而这一切瞧在另一双眼里,是未曾见过,未曾听闻的东西,她想这大概就是有些人放弃所有去追寻的东西吧,那就是自己曾经幻想着的东西吧,但如今这一切都不可能了,自己已经丧失了拥有它们的资格。

宁尘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是武宁风,叫奶姆抱上来,他也终于让抱了,宁尘好不欢喜,几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是慈爱的笑意。

夜里,宁尘将武宁风逗弄着睡着后便让奶娘抱去了。自己收拾了一下包袱,待他再回到房里时,月儿已经躺在榻上了,“嘿,挺自觉,几年前还什么等我睡下三刻才能睡……”

“可是三郎自己改的规矩,难道要后悔不成?”月儿依旧是鬼灵精。

宁尘走近塌边,准备解腰带,脱袍服,就听得月儿言“快点啦,人家有好多话想和三郎说嘛,你都不知道,之前我和怜儿都……”

“对哦……怜儿呢?”

“之前你没回来都是我和她睡的啦,今儿去东侧睡去了”宁尘突然灵机一动,“等会儿……”宁尘回头言毕一溜烟的出去了。

待到东侧房,还有烛光,宁尘轻轻一推,门开了,显然怜儿念着宁尘过来留着门。拨开帐幔进里间,榻上一人也发觉有人进来直起了身子,一瞧是宁尘“三郎,你怎么不……”

还不待怜儿继续言,宁尘已然连人带锦被抱起,然后直奔月儿的房,“干嘛啊,三郎…”想到什么,怜儿忙道“吖……三郎胡闹……”

未能多言宁尘已将她丢在了宽大的锦塌上,“三郎,快关门,快点来啦……”显然月儿和宁尘臭味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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