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团聚时枯寒凄冷

这个年节冷清极了,唯有除夕夜宴前雨昔为大家派发节礼时热闹了一刻,而后的夜宴没有了考校,没有了老太公,飞嫣,二耶,祥叔,四个丫头又不在,锁儿,安老,阿大等皆不在,人显得更少了,更过单调,凄寒。

之后的几日除了应付各府来送年礼的,还得往各府庆贺。武凌忙前忙后几难见到,至于雨昔和潼儿,宁尘夜宴后去探望过她们的,去时两人正在坐榻上和两个小婢子玩叶子戏,每人面前都放着几两碎银子。

宁尘瞧她们玩耍的兴起,也不想去打搅,便自己在红炉旁坐下。见几案上零散的放着一些手稿,宁尘拿起来瞧,上面是一些简约家具和庭院设计的草图,再仔细翻看,还有些插花的设计和关于月影楼的一些想法,其间一部分关于新府建造和百业院的构思。宁尘很喜中的一些想法,他完全能够理解雨昔那零碎的思路,可以相见到她想到这些时脸上是幸福的。看来雨昔找到事情做了,如此宁尘也很高兴。

待牌局结束,婢子都退了出去,宁尘瞧雨昔面前已经空了,而潼儿面前还有很多,便笑言“看来是潼儿赢了”

两人回眸一笑,然后下了坐榻,一同走过来坐到宁尘身旁的毡毯上。而后便是我一言,你一语的询问宁尘回神都的事,这些宁尘已经讲过了,显然她们还是很感兴趣,似要把每一个细节都不错过。

絮絮闲言,夜深,潼儿找了个借口逃了出去,宁尘躺倒下来,倒在毯子上,雨昔挪了挪,抱着宁尘的头轻声言“是不是觉得凄冷?”

“是的,和往年比”

“哪天带我们去月儿那瞧瞧吧”

宁尘愣了半晌答“好”

小憩一会,宁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睁开眼,是雨昔在轻抚着眉上浅痕。宁尘抓住了她的手,他轻轻握着,“你找到了事情做,我为你高兴”

“看你如今的样子,我也很高兴”

两人对视,宁尘爬起,两人轻吻,浅尝。

“去吧,去看看潼儿,回到旧地,难免想起一些不愿想起的”雨昔将宁尘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轻轻推却温柔言。

沉默半晌,宁尘方起身离去,而后回头道“初五我去豆卢府,顺道带你们过去”

去潼儿房,婢子刚刚放下幔帐,她已经准备就寝了。宁尘摆手,婢子们出去了,“睡了吗?”

“嗯,你其实不用刻意过来的”

宁尘没有接话,沉默半晌问“最近身体……”

“很好,你是想说三年之期快到了吧,说不定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呢?”

宁尘站在幔帐外,一只手痴痴伸了半天,还是放下了,“好好歇息吧,改日来看你”

这一夜很宁静,回到小院时,婢子们都歇下了,玉宓趴在妆台上浅眠。宁尘叫醒了她,然后让她睡下,自己调息练功。

这一夜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寒意侵骨。

受伤到南来,一路上都过于紧绷,也时常使用武艺,所以一切还好,只是最近宁尘又发觉不适了,情欲高涨,有时候竟有难以自持之感,于是调息练功,这是一个解决方法,而面对玉宓这般尤物练功,更能磨炼心智,每每练完都觉得浑身舒畅。

初五这日,宁尘准备去豆卢府,礼品早已准备好了,是一座翠玉插屏和一对金葫芦的摆件。马车上雨昔潼儿宁尘三人对坐,“你们就在这等我,午后我回来接你们”

两人点头,“你要娶安然吗?”临下车,潼儿突然转头问。

宁尘一脸疑惑,他不清楚为何潼儿要这么问,而且这么莫名其妙,宁尘疑惑着摇摇头问“为何这么问?”

她没有回答,跳下马车随雨昔往月影楼里行去了。其实宁尘一直不知,这豆卢府与武府向来亲密,而潼儿,安然与若梦三人,年纪相差不大,又都酷爱骑马射箭,所以从来都是相争互不相让的,而其中若梦最小,净喜欢于两人中间瞎搅和。三人本就暗自较劲,又因姚芯儿一事产生隔阂,宁尘哪里知道这些,自然时常处于呆傻中。

年节送礼自然不会去内宅,也就见不到安然,倒是有小婢传来话,说国公府修缮完成后安然想去探望潼儿和若梦,宁尘自然相邀应允。这次宁尘见到了邠国公豆卢贞松,其人比豆卢钦望年纪小了不少,也没有豆卢钦望那般圆滑老练,为人庸厚平实,是个可以结交的人,当宁尘夸赞豆卢光祚时,他显得很高兴,看来儿子是他的骄傲。

年节送礼都是匆忙来去,宁尘自也不会久待,陪宁尘一起来的是明国公府的管事之一,自祥叔去后,明国公府的管事都勤动起来,只为总管事的位子。如今的明国公府大小管事一共十二人,六个大管事分别是武奎安,武斯习,刘礼道,苏方,徐安和宋平狄,府中人一般称呼六人为奎大,习二,刘三,苏四,徐五,和平六,这六人都是明国公府的老人了,皆是有资格成为总管事的。

当下对于门第阶级是非常注重的,天后武氏亦是如此,就如为了让太平公主嫁予薛绍,就因薛绍嫂嫂萧氏和成氏出身不够高贵,就想逼薛家休妻,如此可见一斑。对于当下社会之风,宁尘在梅庄三年也是充分研究了的。

而这几个府中管事皆是武府私奴。当下社会等级大约有贱民,娼妓,劳动,贵族和坐食几个。这坐食顾名思义,就是僧道等接受供奉的人;而贵族,就如宁尘这样的钟鼎世家,享有特权的少数人;至于劳动阶级,就是良人,为最多也最重要的一部分。娼妓自不用说,贱民则是最底层的一群人,他们大多是因犯罪,俘获,拘略,或者买卖而来。

贱民大体上,可分为官贱民与私贱民两种,而官贱民又分为官奴婢、官户、杂户、工乐及太常音声人等,私贱民又分为私奴婢、部曲、客女、随身等。如同明国公府就有二十个天后早年赏赐的官奴婢,而府中其余下人皆是私贱民。府中六位管事,他们就是部曲身份,他们要比奴婢身份更高,能够娶良人为妻,且这六位皆有了家室。

府中大多数婢子都是私奴婢,她们基本没什么地位,根据当下唐律规定私奴婢律比畜产,且身系本主,当色相婚,有价卖买,并附籍本主。也就是说一个奴婢相当于十头牛,生死在于本主,可以成为媵妾,可以买卖,并且户籍依附本主。由此可见其生命都难以保障,更遑论人权了。

至于明国公府,向来都很善待奴婢们的,鲜有打骂,至于三年前武阳和王悦君那次,纯属一次意外,就从那次事情二耶随意便杖杀了十几奴婢就能看出这一点。而这些婢子年轻时在府中做些伺候主子衣食住行的事,年老些或与府中家奴成了家室就成为姑子,婆子,他们所生的孩子也是府中家奴或婢子。就像锁儿,她娘亲就是府中婆子,他和杏儿将来成婚,而后有了孩子自然也是府中之人。

府中还有少数下人身份更为特殊,就像府中的绣娘织女等,他们算是随身,是租赁而来,是服务多个府邸的,身份自然比婢子们高一些。还有月儿,怜儿等四人,她们是太原王氏转过来的,本应为客女身份,后来王氏送来的便是劵书。

这劵书便是奴婢买卖的手续,这手续分为立券和过贱两部分,王氏立下劵书便是立劵,宁尘再派人着劵书去交有司查验记录就是过贱。这劵书相当于一种契约,而奴婢买卖必须通过这两步方有效。过贱无非是得到查验,收取一定的买卖税,一般称此为“奴捐”。这一规定是为朝廷增加税收,也为留个凭据,以为安定。

宁尘为月儿四人消去贱民身份,四人本就为客女身份,不似婢子,恢复良人身份倒也还容易。在等级制度下制定的婚嫁律法所限,即使四人皆成了宁尘房内人,因为四人曾是贱民身份,故而皆不能为妻,只能为妾。这是难以逾越的基本律法,宁尘此刻也无力改变,似乎这也是每个人自然而然墨守的,有时宁尘想到这些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当宁尘弄清楚这些时,他对四人更加疼惜,就如当日老太公所担心的一样。

由于奴隶买卖盛行,这个时期还是个私奴泛滥的时期。算上西京长安,北都太原和各处下庄别苑,明国公府奴婢加起来竟然共计八百多人,据鹊儿言,此还是清贫的国公府了,王府公主府更甚更不用说,宁尘好一阵唏嘘。如今算,武凌,秀秀,雨昔,潼儿,若梦,自己和四影丫头,三个小家伙,就是加上玉宓和客居的玉溪,以及未过门的姚氏和果儿,那也才十五人。如此算起来一人就有几十人照顾衣食住行,宁尘可真有些虚晃,如不是亲历,真是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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