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奁妆盒贪欢买醉

晨起新妇怯安疲,拟红妆,盘桓髻。涵烟眉倚,恨问君心系。忽而迈步坠珠摇,天宫巧,语清习。

宁尘抬手,婢子婆子止步,紧跟身后的姚芯儿险险撞到宁尘背上,“芯儿,昨儿和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嗯,芯儿也正想和阳郎说,芯儿已经想过了,即使是阳郎说的那样,那芯儿也只认阳郎了”

宁尘转过身来,紧盯着姚芯儿,直把她盯得怯怯羞羞,“芯儿,我是想让你想清楚,不要这么草率做决定,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真正爱的人呢?另一个武阳呢?我只是不想有一天你会后悔……”

“那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我真正爱的人呢?不是另一个武阳呢?”宁尘眼前的姚芯儿羞怯立马消失,换做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宁尘被她的理直气壮弄得有些哑口无言,转身,边走边言“我跟他完全不同,你应该去追求你的幸福,找寻一个能够给你幸福的人”

姚芯儿小步上前,阻挡宁尘身前嘟着脸理直气壮继续道“那你怎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也给我一个机会”

“芯儿,其实我有很多缺点的,鲁莽冲动,好高骛远,还混不吝,懦弱逃避,风流多情……,我们不是已经见了这么久了吗,不是一直在惹你伤心嘛,你……”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那样的你,你不喜欢我…那你也不敢保证以后不会喜欢我啊…你就是不敢,不敢给我们一个机会……”一张利嘴,想来她昨夜已经想清楚了,姚芯儿这般才叫混不吝才对。

“我…好,那你说,你要怎样……”混不吝的姚芯儿竟弄得宁尘难以招架,只得举手投降。

“那芯儿既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朋友,如何?给你我一个机会,看我们到底会不会爱上彼此”得意的姚芯儿伸出了手。

宁尘无奈一笑,也伸出了手,玉掌迎来,是誓言,是承诺,还是锁心的阴谋,一生的纠缠,没人知晓。

“这处居所是我做主选的,你要喜欢其他园子吩咐婆子们换换便是,园子的名字都没取,你选个取了便好”

“芯儿就喜欢新房,那就取二字待君如何?”

宁尘没好气,回头欣然言“好好,随你……”

“还有,那个……玉溪,大人和潼儿妹都喜静,大人那边不用去请安了,府里没那般规矩,尽可随意些。若有不懂的,问春姑和栓儿便好。这府中园子,没有贵贱,各安本分就好,婢子婆子都似家人,更不会有人让你受委屈”

“嗯嗯……”前番理直气壮的姚芯儿又变回了小猫儿,紧跟宁尘身后。

入了新房,两人又闲言稍刻,春姑和李霓俜过来,姚芯儿便随着她们往园中熟络去了。宁尘言“有些乏了,我小憩一会儿,你去吧,不用服侍了!”姚芯儿离去,自有婢子留下服侍宁尘,那是姚芯儿陪嫁来的。陪嫁过来两个婆子,两个婢子和一个姑子,陪嫁奴婢自然是留在新妇身旁听用,洞房夜已经拜见过了,杏婆婆和柳婆婆,四姑,婢子一名璃茉儿,另一人却还未见到。

待宁尘再睁开眼时,就觉香风习习,坐起,是一杏黄裙的婢子在摇扇,却不是为清风,为赶蚊蝇,“你叫什么?”

“郎君…郎君醒了,回郎君,婢子唤非烟”

“什么?”

“非烟”,小婢子放下团扇,拉过宁尘的手,在掌心书写起来。

宁尘一把拂去眼前婢子的手,往前凑,抚起她的下巴,往起抬,就见秀眉敛目,桃腮琼鼻,口脂粉腻,淡妆相宜。透过薄衫帔子,但见胸肩处几道伤痕,宁尘继续抬手,婢子往锦塌移来,两团粉腻处,亦有点点红横,宁尘那一刻不知是怜悯或是转嫁的思念,竟伸手抚上那伤痕,眼前人或触及伤痛,或太过紧张,竟打了一个激灵。

宁尘也被这个激灵唤醒,“你是芯儿的婢子?”

“回郎君,非烟确是芯儿娘子的婢子”

“这伤从何而来?”

“回郎君,是牙夫打的,幸得芯儿娘子相赎”

宁尘起身准备穿戴,非烟过来服侍,“何时进的姚府?”

“大约十日前……”

当宁尘穿好袍服,非烟过来为宁尘整理领子,宁尘楞楞出神,飞嫣,当再次听到这两个字时,宁尘的心悸动依旧。忽而一股香风袭来,宁尘再反应过来时,就觉自己的脸颊被什么东西啄了一下,抚脸低头,怯生生一个人儿跪在地上。

宁尘蹲下来,盯紧了她,一字字道“抬头”

婢子非烟抬起头来,眼里一滴泪滴落裙裾。

“先把伤治好”宁尘拉起她的帔衣,瞧了一眼那满背伤痕言。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抬眼但见姚芯儿和璃茉儿,“三郎,怎么了?”

“没怎么,就瞧这婢子身上伤痕累累”

“哦,非烟是我在街市救下的,她自小凄苦,又被卖牙行,拼了命逃出来却被牙夫们追到,于是我便赎买了她,她刚入府,可怜的紧,我恐再被人欺辱,就带在身边”姚芯儿嘀嘀言。

“嗯,没事,让她先养伤吧”一摆手有婆子拉起非烟往外行去,又有婆子抬着一个三段锦的礼盒进来,上面还有两牒册子,待婆子们将锦盒安置妥当,姚芯儿一摆手众人退了出去,“这是伯叔命人送过来的礼单明细,还有太平公主的贺礼”

“李令月的贺礼?”宁尘听言,连忙取下书册,拉开五色锦的系带,待打开时,就见锦盒内静静躺着一个妆盒,金光璀璨,宁尘慢慢捧出来,置于几上,四面海棠枝蔓四绕,四个美人仪态万方,顶是祥云团簇的纹饰。

“这奁妆盒太贵重了些,非皇妻国妇怎可用得”姚芯儿也凑近来感慨言。

宁尘打开奁盒顶盖,是空荡荡的,再开第二层依旧,继续打开第三层,一支白玉嵌绯色珊瑚珠双结如意钗静静躺在里面。宁尘拿起钗子,白马驿荷塘那个红裙女人,那一艳艳绝伦的容颜;月影楼步廊那个带斗篷的女人,那一无尽绵长的耳光;岚山院花房那个半醉的女人,那一骤雨狂云的酣畅。宁尘的眼里心里满是那个女人的画面,半晌痴痴无言。

“如意钗该是一对的,怎么就送一支?”一旁好奇的姚芯儿嘀嘀自言。

不久,栓儿至新房,宁尘交代了几句他便离开了,再回来时,已是第二日,禀明宁尘,“确实是公主府的人高价买去了”

宁尘是让他查这玉钗是不是白马驿那日换马车的那只,结果确实如此。找到那个脚夫,其言确实被一伙神秘人买回去了,想来就是李令月的人,那玉钗就是这只了,而她的耳坠呢,还和南来的行礼及宝剑一起放在月影楼里呢。

那日宁尘看到李令月的贺礼后,心情很复杂,难抑的伤怀涌上心头,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错误,自己自醒来后每一步都是错误的,总是在错位,在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注定会成为彼此的伤害,既然知道如此,就该早点割舍,宁尘唯有买醉。

醉在新房里,醉在姚芯儿的榻边,待第二日清醒过来,宁尘似忘了那贵重的奁盒,那勾人的玉钗。姚芯儿呢,自开始不知自言,到似有所觉,到最后了然于心,经历的是难以相信,是质疑,是否定,到最后只剩接受。

奁盒她收起来了,也不再提起,宁尘倒是把心思都花在武凌送来的礼单上了,其间朱笔标记的三人是提醒宁尘留心的,那三人是贞溪道人杨西斛,寒门儒生徐安期和方士史崇玄。贞溪道人杨西斛是郑克乂的恩师,而这徐安期又是何人,方士史崇玄又是何人呢,宁尘倒真不知。

正思考间,有婢子禀“郎君,前面传,有一儒生求见”

“是何人?要见我吗?”

“是的,已经见过大郎君了,大郎君让人来禀的”

宁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起身往外行去,临出门,后有一个声音传来“三郎,还回来吗?”

宁尘回身愣了半晌言“明日归宁的礼单让婆子拿给你,看看有无不妥之处”

再迈步远去,远远听到一个声音,“三郎,芯儿等你……”

宁尘有些怕,怕自己辜负,怕一个人对自己好,自己却不能给她带来快乐与幸福,怕给她们带来痛苦,怕再次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誓约既已达成,姚芯儿待宁尘的态度也有了些微妙变化,既然宁尘坚定言自己不是武阳,姚芯儿也不再唤他阳郎,既然二人以朋友相待,姚芯儿也不再自称为妾,似乎这样生疏的称呼,却显得更加亲密了,也让二人更加舒服。姚芯儿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但当她下了决心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承受煎熬的准备,此刻她正饱尝着这决定带来的恶果。

当来到前厅,武凌也在,而求见之人,宁尘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不就是迎亲时作诗之人吗,自己还特意问过的,竟不曾想他自己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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