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赐金龟自我欺瞒

而后演兵,至未时末,演兵场上未见天授军踪影,女皇问,宁尘答稍待便知。一通鼓未毕,忽自演兵场外城郭方向,有几骑奔驰而来,待近前,头前一盏旌旗上书一大字“泽”。

细数是十骑,奔至演兵场并未停下,而是挥舞大旗绕着演兵场奔行两圈,而后停于正中,一字排开,下马跨步,抱拳半跪,甲胄咧咧。左一执旗之人大声呼道“飞虎旅甲队天字火十人归”,宁尘回身望了一眼女皇,女皇一脸疑惑,瞧宁尘望来点头示意,宁尘提声回应道“咦,归”

“咦,呼哈,呼哈…”站起,踏步,拔刀,并腿,拍胸,每一步骤,齐声高喝一次,甲胄碰撞,横刀拍胸,铿锵豪迈。

而后又有多骑往演兵场中来,约二十人,有两面大旗,上书“霍,潼”,“这是…这是霍将军…是新函关的,是…是潼关…”不知何处有人怯怯吃惊言。

“飞豹旅乙队寒字火十人归,飞鹰旅甲队秋字旅十人归”

“咦…归”

“咦,呼哈…呼哈…呼哈…”同样的动作,同样的高亢激昂。阙楼上和观台上的众人皆是一脸疑惑,众臣僚不由的站起,女皇也站起上前,“怎么回事?”

“回陛下,阳以为演兵之意,在于彰我军威,显我军之特色,当日表建新军,并不是想将新军练成如禁军般的宿卫之军,而是想将它打造成一支利剑,随时可以插向敌人心脏的利剑。所以一般的演兵之法,无法彰显新军之力,三日前与诸部商议后,阳便命三旅六队三百零九人分三十路进发,往左近州道,暗潜城楼,兵营,取回军中皁纛旌旗,换上我天授军的大旗,此三火应该是自泽州,潼关,函谷关归来的”

女皇迟疑了,上前一步,抬手挡在眉上,远眺前方,陆陆续续一波波的快骑归来,许,陕,卫,怀,郑,汴,汝,邓,华……,又有韩,李,隗,方,叶,苏,柳等……

三十面形制各色的旌旗,呼啸咧咧,步调一致,呼喊震天,三百多人顿足拍甲如雷鸣般壮阔,气势恢宏,“咦,禀,天授三百又九人齐归,三十路无阻,轻伤三人,没骑四匹”

“咦,呼哈,呼哈,呼哈…归”宁尘卯足了劲呼喊,行这壮阔之礼。

整整齐齐的三百人大阵齐声再呼,而后半跪于地高喝“天授威武,大周威武,我皇威武!”

已经痴楞的众官僚有人带头,皆躬身高呼。愣了十数秒,阙楼上传出一阵笑声,“哈哈…哈哈,好,此次演兵足彰我大周军威,诸位臣工规排得当,我心甚慰。令阁部商议,诸部诸军皆有牢赏。另授天授军第一军称号,赐金龟,独立成军于玄武门外新建军营校场”

停了停女皇继续言“另,授武阳归德郎将,统领天授第一军,天授诸将校皆升一级乃供原职,兵士劳赏翻倍”

身旁自有应答,宁尘谢恩,待抬起头时,女皇已经准备起身回宫了。正瞧见上官婉儿望过来,得意忘形的宁尘随心随性的一个眨眼撩拨,好不轻浮放浪。入得婉儿的眼,激起几层涟漪,惹得心儿几刻胡乱跳动,怕只有上官婉儿自己知,自己晓。

很快宁尘被宣进宫去,是女皇对这般新异演兵的疑惑,如,为何三日能够来回陈州之远,为何取旌旗不被发现,为何三十支队伍都能准时到达,等等……。宁尘一一答惑,如,扮做驿卒取军驿换马,考校近道奔袭,配合接应抢旗,夜里偷袭取旗,事先立下军令,约好时辰必归等……

陆续有府道关隘驻军送来急报,是来还旗的,以及悔过书,乞罪表等,宁尘连忙替那些倒霉的将军,刺史们求情,他可不想一次性得罪这几十重臣,再有阁部众臣和事先知情的姚崇等人的极力劝阻,更因当下女皇心情不错,所以只是下发敕书训诫。

宁尘至日落才自上阳宫离开,其实宁尘这品轶只是从正六品升正五品,在诸多入朝的郡王中宁尘的官算是最小的了。但是宁尘并不在乎官位大小,关键在于新军由他统帅,这才是最重要的,他可不想自己亲手练出来的兵却由他人统帅。

演兵之事便告落了,新建营房,又值深冬,有三位旅帅在宁尘倒也无需日日去军营。闲暇了几日,宁尘心事重重,缘是计算着日子,李令月要生了。自那日见后,宁尘又去了两次,但都被拒之门外了,宁尘想最近再怎样也要去见李令月一面,即使是硬闯。

冬月廿三日,宁尘自府中出发,竟洋洋洒洒有雪飘落,在城中饶了几圈,丢掉侍卫,披上斗篷,宁尘到了云清苑。久立,久到宁尘眼看着坊道上积雪过膝。有人来往,宁尘只得拉拢斗篷,裹紧面巾。已然辨不得时辰,不知过了多久,路过的孩童扔来的雪球将宁尘打醒,他的心也打碎了。

正欲抬脚撞门,门开了,有婢子轻言请入,她撑着伞,青色的伞,绘百鸟。宁尘往前,径直朝李令月的房间去,依旧没有遇到人,依旧空荡荡,褪靴,脱下披风外褂。进里间,转过珠帘,见到榻上的李令月时,宁尘突然感到鼻子一酸,虽未落泪,却觉有什么东西哽在喉间,说不出话来。

快步到榻边,她才转过身来,面带喜色,但脸上的泪痕未干,清白素雅,未画妆容。这是宁尘第一次见到她没有上妆的样子,娇柔淡雅,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需要温暖的女人。

良久,宁尘唤出一声令月,她痴痴,她轻言“夫…”良久,痴痴言“君…”,她不知该怎样面对宁尘,不知该叫宁尘什么,其实她还没理清自己的内心,没有弄清楚这个男人对于自己来说究竟算什么。再瞧时,发现她的肚子瘪了下去,孩子生了,依旧错过了。宁尘心里的落寞不由自主的写满脸颊,映在神色里,“是个郎君”,李令月瞧见宁尘那般落寞的模样温柔言。

宁尘笑了,笑得如春光里的花蕾,夏日的清风。李令月笑了,笑得如秋深时的稻香,如冬寒里温暖的手儿。两人依旧默契,默契的不去提身份境遇,不去想将来明天,默契的把这样的相处当成最后的时刻,去珍惜,去抓牢,不在乎永恒,只在乎这一刻这一秒。婢子抱来一个小宝宝,新生是那般纯净,那般稚嫩,很可爱,怕一碰就碎了。宁尘欢喜,伸出指头小心的逗弄,逗弄李令月怀中的那个小人儿。再晚些,有婢子端来汤食,悉心喂李令月吃下,然后再自己吃。

夜,很平静,没有太多语言,没有问与答,没有倾诉,淡如水,却浓似蜜。天大亮,不想睁眼的两人被婴啼声逼迫睁开了眼,依旧平静,依旧如平常人家的夫妇般吃过早膳,这一日只有三个人,一家三口,夫与妻与子。

一句话打破了两人的自我欺瞒,“主子,浮屠真人到了”婢子进来轻声言。

“括苍山浮屠真人史崇玄?”宁尘放下筷子问,李令月放下筷子转头对婢子言,“告诉真人此前他所提的,我都答应了”

“你答应他什么了?他为何来找你?”宁尘再也忍不住,连续问。

“你不要管,我不要你管”李令月丢下筷子回。

“我不要你做危险的事情,不希望你去做那些事”

“哪些事?什么事?不去做就不危险吗?你心里很清楚”李令月起身,宁尘起身,她往里行去,径直往妆台。

“你不要这样,我们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好吗?争斗,阴谋,伤人伤己”宁尘蹲下来,抬眼望着李令月的侧脸悠悠言。

其实宁尘如此是他知晓如果按照正常轨迹发展下去李令月的结局,其实是宁尘太想珍惜眼前这个人,他不想去思考,他宁愿自己骗自己。李令月丢下手中的眉笔,她转过身来,抚上宁尘的脸,温柔道“我们能选择吗?我们还能做一个普通的人吗?走吧,这一日我已足够了,今生错的太多,来世愿做一个普通人”

“我不要看到你出事,不愿看到我们的孩子出事,你明白吗?”

“孩子,是啊,孩子,他是我李令月的孩子,他该有自己的使命,该有他该肩负的东西,他生来就尊贵,他应该不受人摆弄,我一定要让他活得更快乐,更好一些”

“有些东西他不该肩负,你也不该承担,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不应被这些东西包裹住”

“他姓李,他的体内流着我李氏血脉,他就该时刻挺立,就该有所作为,我要为他谋就坦途,为他铲除前进路上的每一个障碍”李令月越说越激昂。

“你又这样,你应该尊重他,他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你安排的人生。你难道还要将他变成下一个你吗?”宁尘亦是越说越激昂。

“你…”李令月挥手打翻了胭脂,口唇淡淡一抹红,脸已涨红,“你走…你走啊…我不想再见到你……”

“反正我不允许你带着我们的儿子去冒险,也不允许你伤害自己,做令人厌恶的事……”

打砸,气愤,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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