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待来客双飞怨侣

一晃眼就至年关,南北来信,阑儿言南方生意刚刚铺开,还没理顺得等一切安排妥当方归,北边鹊儿来信言说武宁安好武,不喜文,和凤巫的孩童厮混无法无天,已经请了西席先生,一切都好。

宁尘隔三差五去一趟军营,给他们安排的训练也越发古怪起来,由徐安期教授三十个火长,队长和旅帅识文断字,并讲一些基本战法策略。宁尘便当起甩手掌柜,悠哉悠哉。

年关总是忙碌的,如今已不再是国公府而是王府,年节节礼自然得上一个档次,武凌长,李霓俜自然为嫂,所以年节之事以她为主,姚芯儿相助忙碌,而今她有孕,所以大多由芯儿跑前跑后。玉宓与秀秀因为前一年年节参与了这等事务,打起下手,一切更加妥当。

腊月都中渐有风言,是关于李令月的,是言她借病私养面首,多次留宿貌美男子,后又有传闻她有孕隐产,宁尘清楚这些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都和自己有关,于是有些彷徨难安,怀疑自己当时的选择是否妥帖。

至于前番不欢而散,宁尘时时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但自己的看法是不会改变的,只愿下次相见能够让她回心转意。

礼单和送礼安排早早就弄妥帖了,和去年一样,宁尘只需去几处府邸就好,去年的三处加上的是老丈人姚崇府,两位公主府,和郑府。那两处公主府自然是千金和太平,而这郑府,是上官婉儿母亲的居所,也是上官婉儿在宫外的家。这样的安排想来是武凌的意思,宁尘也未多言。

宁尘最近时常待在府里并未闲着。打理园子,将对望楼陈设起来,东楼设书香楼,西楼设嬉戏楼。这是宁尘专门为孩子们准备的,书香楼为将来小家伙们读书写字,嬉戏楼更是满是新奇的玩具,宁尘图画,亲自监督匠人制作的各种儿童玩具,滑滑梯,跷跷板,更有缩小版的蹴鞠场。

腊月廿三日,宁尘正立于步二亭前,雪飘飘洒洒,身后非烟撑伞,远处更有璃茉儿急匆匆送来披风。宁尘正在观战,游廊平台上两个人儿正在比试,潼儿持剑,若梦用的是棒,一个极为难得的武器,是南疆进贡来的,女皇赏赐给了若梦。合为一根铁棒,分为两把长柄短刃刀,极为精巧,宁尘也不由赞叹起来。

璃茉儿拿来披风为宁尘披上,远远又有一小婢子自前来,近前是前院的婢子翠珠儿“郎主,年初的远客回来了”,宁尘有些疑惑,还未开口问,她又言“是谢家娘子”

一听谢家娘子,宁尘心怀大震,原来是马六和谢小狸回来了。

听嗅轩的暖阁里,马六谢小狸坐于几案后,身前是热气腾腾的姜茶,“大恩不言谢”马六抱拳示意,宁尘摆手问“南来一路可好?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也罢,公主府那边也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了”

“一切都好,来去一年,宁兄倒无甚变化”

“马兄却沧桑些,想必吃了不少苦”

“本就是漂泊江湖之人,又有宁兄和贵兄照拂,不曾吃苦”

“嗯嗯,好……”

而后又闲聊几句便让婢子带二人去洗洗风尘,吃些东西了。至夜,再次围坐暖阁宁尘才问起南方情形,以及二人这一年多的境遇。流放苦寒,但好在有武凌亲自打过招呼,差驿对马六一直客客气气,并且谢小狸一路相随,更有明国公府的两个侍卫相随,所以一切安然。期间稍许坎坷,也不过万里旅途的一两插曲罢了。

说起南方情形,谢小狸言“这一年来江湖很不太平,当日玉城分别后我和六哥往南行就听闻南方多处堂子被人踩了,道口也被抹了,还听说基本是莫家的场头。这次北归,一路上又遇到好多自北往南逃的江湖好汉,他们大多出趟子,是挂眉的正经人,听说都是买云家叶子的”

听谢小狸所言,很多黑话,江湖人的言语,但宁尘大概懂她的意思,她说玉城那次后南方莫家的很多地盘被人清洗了,宁尘猜想那大概是云玉溪的手笔,而谢小狸说的北边出事,又说那些人大多是有云家照拂的,如此结合起来,宁尘猜想是莫家去北方报复的结果,所以这也是云玉溪不得不回去的原因了。

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个孑然身姿,清高,冷漠。今生不会再见了吧,希望你一切都好。宁尘北望,痴痴于心里言。

而后问及接下来的打算,二人皆言愿留下来做点什么,以报明国公府的恩德。宁尘便命人将他们安排在了二庭与后园间的跨院里,那是客房,徐安期也住在那里。

年节庸扰,忙碌,欢庆与浮华笼罩着洛阳的坊市阡陌,休朝,宴客,献供,回礼,一片祥和,一场纸醉金迷。宁尘身处其中,又怎么能逃得过,与去年不同的是如今府中多了两个主母,宁尘和武凌也都轻松了些。去千金公主府那日恰好她去温泉宫了,倒让宁尘松了一口气。去郑府却恰逢上官婉儿不在府中,郑夫人也未见到,只见到府中子侄,看起来比婉儿小几岁,单名飞,字奕之。

李令月的斋戒九月之事早就传遍神都,早在年节前太平公主府就放出消息,不受节礼,不回礼。但还是有有心人去云清苑立雪献礼,基本都悻悻而返,但还是有人能够被迎进厅堂设几奉茶的。

此时的云清苑欢笑声阵阵,是两个女子逗弄一个乳儿发出的欢笑。一个着素色锦裙,一个着青色领袍,都未妆彩,清素异常。

一个婢子进来,轻声言“主子,有人送节礼来了”

“不是说过了让他们都回去嘛”素色女子不耐烦回道。

“那个…是…是云中郡王”两个人同时抬起了头,望了过来,榻上乳儿睁大圆溜溜的眼来瞧着,瞧着这两个自称自己母亲和义母的人,瞧着她们的惊慌神色,瞧着她们朦胧了的心神,和脸上的一抹异样微红。两颗心交替的跳动着,似脱了节拍的舞步,越发凌乱了。空气里弥漫着奇怪的味道,那是乳香,是荷尔蒙散发,是一汪掩不住的春情,更是失措惶恐的味道。

“不见”李令月言辞更加决然,似带着怒意。婢子回身,这时榻上的乳儿受到了母亲的惊吓,竟哇的哭啼起来。

“等等……,让他进来,带他去前厅等着”,抱起乳儿的素衣女子眼里突然闪出一道神光,然后叫住婢子言。

“哦哦…”摇晃着怀中的乳儿,素衣女子对身旁女子言“婉儿,我不方便去见他,你代我去见他可好?”

“我…这……。好吧,那要说些什么?”

上官婉儿的惊惧被常年养成的处事不惊掩盖,但终究不过表演而已,总逃不过自己的心,逃不过这颗正在跳动的女儿心,总是会留下痕迹的,“不需要说什么,让他回去就好”

不一会儿婢子回来,上官随婢子往前行去,此刻她的脑海里千头万绪,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其实早就想到了一切,只是不愿承认罢了。年前寿宴回到岚山院的时候;李令月寻求遮掩养胎产子的时候;这两日问起这可爱的乳儿生父的时候;还有那个人写来的书信中也总有蛛丝马迹。而自己呢,对于自己最好的朋友来说何尝不是这样呢,她也在怀疑,怀疑自己和那个人的关系,从他出现在岚山院开始,从他被自己多次暗中相助开始。他偏偏这时来到,她要试探,怎么逃,无处可逃。

当上官婉儿自后面转出时,宁尘抬眼望见是她时,满是惊诧,“婉儿,怎么是你?”

或许是这方院子让宁尘放下心防,或许是眼前的人让宁尘丢掉戒备,他由衷而言。宁尘的一句话出口,上官婉儿已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显然不用再言,也无需遮掩了,这句话足以让紧盯着这里的人得到答案。她想哭,是如此这般,以后该如何相处,她想笑,是如此这般,他还能这般温柔亲切,毫无避忌。

“嗯,婉儿是前日过来的”青袍婉儿怯怯答。

“她让你来见我的?”

点点头,没有回答,“那你告诉她,除非我死,不然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做傻事的,更不允许她伤害孩子”

宁尘怀怨而来,负气而去,直进了府门,瞧见远处谈笑的玉宓芯儿才意识到什么,才发现自己刚刚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对上官婉儿的太不见外,还是对李令月的太放心,他不清楚,总觉刚刚之举欠妥,但又想不透其间关节来。

而这边呢,回到暖阁的上官婉儿只言了一句他走了,李令月只点头嗯了一声,午后上官婉儿自云清苑回了郑府,是提前一日回府的。

若有刀光,只在心底。

擒云阁的轩台上,武凌望着远处参差楼阁问“近日关于云清苑的流言该与三郎有关,三郎准备怎么办?”

宁尘正往这来,并身站于武凌身旁想了想答“没想好,她太固执”

瞧着远处李霓俜小心翼翼往这边来,武凌转身准备去接她,“三郎何尝不固执呢,至少孩子姓武”

看着阁楼下的武凌和李霓俜恩爱的模样宁尘欣然一笑,是啊,至少孩子身上留着自己的血。

似有剑影,在眉间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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