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滕王阁群英毕至

两人絮絮蜜语,更梆响过,静夜无边。灯已暗淡,刚刚平静下来,宁尘突然又开口道“对了,还没说那人是谁呢?”

“听说是县尊李毕的门生,复姓欧阳,单名瑾,字九路,颇负才名”

“哦……”宁尘淡淡哦了一句便又不言语了,似两人入了梦乡,良久,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竟是阑儿,她问“阿郎还没答奴什么是气场呢?”

“嗯,就是气质,就是由内而外的,给人的一种感觉。就好比说以往你内向羞怯,就有一种恬静怡然的气场,让人想保护你;这几年在外历练打拼,变得开朗自信,落落大方了,就有一种大气高雅的气场,让人赏心悦目”

“那阿郎更喜欢哪个呢?”

“不管哪个,我的阑儿还是那个阑儿,不是吗?”两人依偎得更紧了。

惊相逢,烛灭影长,诉苦乐伤悲,因果难空。

……

两人迈步登楼,远看一前一后,近瞧又似并肩前行,恰恰晚了半步,“昔日,都督阎伯舆新修滕王阁,于重阳宴宾客,王子安醉酒作序,顷刻而就,满座惊然。今日刘都督再宴宾客于滕王阁,又有他们眼中来者不善的阿郎,想必又会勾兑一段佳话”

行举端庄的阑儿言毕,宁尘接口道“王勃是初唐四杰,文采风流,你阿郎我哪里能比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千古名句,实难超越。况张扬恃才难免生出事端来,这滕王阁序不就是王勃的遗作嘛!”

“那倒是,但在阑儿心中阿郎才是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

“小嘴变这么甜啦……”宁尘转过身来欲行亲昵之举,被阑儿的一句阿郎给制止了。已然登楼,已有才子闺秀四散于高阁,或凭栏远眺,或倚柱轻谈,或置几饮茶,或举礼攀交。

“太原后学宁尘”,宁尘抱拳告礼,“庐州举生黄文曦”,迎面一男子还礼告言。阑儿也散开去同她相识的闺女打招呼去了,宁尘往阁外檐廊行去,凭栏而望,赣水幽幽,如碧海,如玉带,如安详静谧的晴空,让人心生旖旎。

“蒲州猗氏张嘉贞”,“河内王琚”,身旁不远处有两人行礼告名,正当两人要直起腰来继续交谈时,自雕花门内又出来一人,“这不是王兄嘛!神都一别不曾想你我二人竟在此相遇”

“原来是同皎啊,能在此相遇,当真是一件喜事,近况甚安?不知同皎缘何南来,可是京都出了什么变故?”名王琚的男子言。

宁尘转过头去,打量几人,三人中先开口的张嘉贞看起来最长,不惑之右,王琚次之,双十几余,名同皎的最少,及冠方过。但听几人口音都是来自北方,宁尘也觉亲近些许,准备上前打招呼,就听得“我于年节前便往相州祭扫,而后一路流连,近日才到南昌,京都之事倒不是很清楚。倒不知王兄缘何也来了楚地?”

“琚本往扬州探访故友,听闻洪州刘公大义,想来拜访,恰逢卢夫人寿诞,便多留了几日。却不曾想能遇上同皎,当真是美事一件”

“哈哈…”几人开始相互介绍,互道来由,交谈甚欢,原来那名同皎者,也姓王,宁尘也想上前交谈,可刚刚迈出步子,里面的吵闹声打断了他,回身望去,原来是宴会主人到了。

檐廊上的人往里去,宁尘也跟着行去,进去瞧见宴厅中置一大大的长几,主位站着三人交谈却未落座,定眼瞧去,正中一白须老者,神貌抖擞。左手边一位壮阔汉子,皮肤黝黑,神情傲然,竟是穿着常服的宇文伽。而右手边是一位蓄着长髯的男主,面色阴郁,髯髯然飘动,清高孤傲的样子。

陆续有人上前见礼,听其言语,中间老者便是洪州都督刘思齐,右手边为潾水令,至于姓名宁尘也不知晓。眼看就到宁尘了,宁尘却还来不及想该如何言语,这时又有几人自厅外转进,几人穿过众人,直往主位三人去。

“学生有罪,竟比恩师晚至,望恩师宽宥,望宇文校尉,元度兄罪罚”行前的人躬身告罪言,身后几人亦躬身。

正前三人互看一眼,打了几句官腔,言几句虚礼,又听得“怀安平素总这般多礼,起来吧,听说今日有事求我,说说看,怀安倒是很少开口求我这老匹夫的”

刘思齐和蔼言毕,躬身之人起身往左迈了一步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正当疏季,又逢四方高朋莅会鄙所,才俊良闺星驰,学生就想请恩师为九路请一门亲事”

后至几人中一人听言站了出来,就听得刘思齐言“嗯,九路也已双十有三了吧,确实是该娶妻了,不知怀安所说的是谁家的娘子”

“是……”

自这几人进来,宁尘就猜测为首的是南昌县令李毕,当他言说亲事,宁尘立刻想到阑儿的话。自后往前挤,再瞧李毕身旁站出的人,恐怕那便是阑儿所说的欧阳九路了,书生打扮,举止风雅,神态欣然,也是个良人了。当刘思礼言毕,宁尘未待李毕再开口,迈步上前抢先言。

“学生太原宁尘见过刘公,见过宇文兄,潾水令,见过李明府,见过诸位”宁尘一一见礼,抱拳一周,突然冲出来的他这般张扬行径弄得众人都傻眼了,其实宁尘自己并不想如此张扬,上前后他并未想清楚该说些什么,他只想着打断李毕的话,想着不让其他人染指自己的女人。

再站定时,四下是一双双审视的目光,李毕和刘思礼面面相觑,宇文伽瞧宁尘上前如此,也惊着了,一动不动,宁尘瞧上他,扬眉示意,他立刻回过神来,上前躬身道“郡……”

宁尘上前再次躬身抢言“宇文兄一载未见,竟这般多礼?”

“哈哈,宁尘老弟说的是,是某见外了,是某的错”宇文伽会了宁尘的意,上前以示亲近言。

两人假意亲切问候几句,周遭的审视目光竟似变得柔和了,宁尘再抬眼时,正碰上一双凝视的眼,不是刘思礼的狐疑,却是他身旁潾水令的目光,那目光直勾勾,似要勘破,似明晰宁尘的一切,直看得宁尘不自在起来。

窘迫的轻咳一声,竟未料到潾水令也似宇文伽般上前躬身行礼言“尘土衣冠,江湖心量,出紫薇群星网”

“举身万金,舌缄三寸,方岁安行处稳”宁尘愣了愣躬身回,再抬眼时仔细打量这个人,依旧记不得,瞧他的神态,再听他所言,他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了,因而宁尘方急中生智答,两人话音很轻,周遭之人难听得,即使听得,能够明白两人这哑谜的也无几了。这潾水令简简单单一句,道出宁尘锦衣夜行,掩藏皇亲身份,宁尘则郑重回以让其缄口以求安宁。

两位上宾对宁尘的态度让宁尘的唐突变得不那么“讨厌”了,至少这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是这样感觉的。“宁贤自北来,是远客,不知几时到我江左?今下榻何处?未曾招待迎候是本督失礼了”刘思礼和蔼笑言。

宁尘总觉得他的话并不那么友善,似讽刺,又似试探,“学生当不得刘公如此,日前方到,还未登门拜见,是学生唐突失礼才是”

“不必多礼,刚刚才说过怀安,又来一个多礼的”众人听言也面露笑颜。

“宁贤自北来,北方边关近来情形如何?”

“瞧宁贤谈吐,必是大德高徒,不知师从何人?”

……

连续几问,表面上是对后辈的关心问候,实则都是试探,宁尘也不慌不忙的答着,供职武工,北边情形宁尘自然清楚,至于老师,武阳少时的老师宁尘也是知晓的,如此几问几答,便把这进退不得的时候捱过去了。

最后刘思礼拍了拍手言“好啦,都别站着了,随便坐吧,你们这些小儿女有些什么话都自个儿说去,今日群贤具至,怀安应起个头,作序喝诗,莫空度了这须臾时光”

“是是是……”李毕躬身答是。一挥手,有小厮下楼,不一会儿宴厅角门开了,一列小厮捧几案上来,又有婢子端吃食茶果。众人散开了些,八个青衣小厮上来将堂正中的长几搬动起来。宁尘起先没太注意这长几竟是可拆解的,他们并未将长几撤去,而是搬动拼凑后长几变成了大大的方几,只是中间缺出一个丈余的正方孔洞。宁尘正好奇间,又有八九小厮抬上一方鼎状的东西。青铜铸造,似尊又似罍,只没有那般精美纹饰,恰恰放入方形孔洞。

刘思礼已经在主位几案后坐下了,宇文伽和潾水令伴其左右,其他人也都自行找位置入座,几案摆的很随意,大家坐的也很随意,但都朝向宴厅中间。这些年也参加了不少宴会,但这次宴会还真有不一样的感觉,相较于宫宴少了严谨与呆板,较于春宴少了随性与洒脱,较于家宴又少了温情与亲近,它当真正正平平。再瞧大家都入座了,宁尘也随意找个位子坐了下来。

如此,诗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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