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陷牢狱险恶之心

姚芯儿和乐果儿一唱一和将事了了,而后方进来问询雨昔与宁尘,雨昔只简单言了一句“只能如此了”,宁尘却是欣喜,难得二人这般有默契。若梦一番调笑自不用说,而后各自散去。

管事婆子之流皆是奴婢,本为私产,处置生杀本就可一言而决。如徐安期,马六,账房祟先生,库房武希文等门客,私僚,方有正身,但婢客勾连,上下通达之事断无鲜者,所以牵一发而动全身。且这惯使的,能够于外置室的管事也是难得的人才,若一并裁办,内外日常也将难全。所以这样的处置最好,虽说这万两银钱散了去,一买了人心,二杀灭了这股邪风,三敲打了那些客僚们。

宁尘稍等了等姚芯儿,二人下了听嗅轩,宁尘便凑上去贱兮兮的笑,“笑什么?”

“我笑有人既气又恨却无可奈何,坏人自己做了,好人倒是别人的,还不得不感谢人家”宁尘依旧那般可恶样子言。

“哼,谁让人家是当家主母呢,人家倒是宁愿是那得宠的小星儿”,小星便是小妾之意,一语出口便羞红了脸,失了口了,人自也逃开了。

宁尘一大早看了一出好戏,心情愉悦的很。库中原应有九万两银子,因族人南迁后北都看顾不及,武凌便让徐安期将北都的库也押了过来,有十万余两之多,只是还未入库。这八九万两是老库了,一般不会动的,以做不时之需。一般年景,收支都差不多,年景好时或有盈余,因而管事对宁尘言,风华楼支取的,北边供奉运抵了就无事了,便是这个缘故。

二娘云飞嫣执信十余年,这便是她为明安王府打理出的家底,她的行止做派,她的硕果殷实,似已融入了明安王府的一草一木中。姚芯儿已遣人将府中之事通禀武凌和李霓俜了,宁尘亦出府往军营去。

“府中今日闹得很厉害,可是出了什么事?”马六于宁尘身后问。

“无非是人为财而已,倒是你,事情办妥了?”

如今徐安期被安排监管星月小筑的重建,马六便忙起来了,“并无异常,只是有些许奇怪,不过我已经派人查了,倒是他时常宿于莨苕园,而且看守极其严密,也时常带些酒朋娼友去”

“哦,看紧些,他不是一个忍得了的人”宁尘言,刚要分手各自行去时,前方来了一辆马车,缓缓停下后两个人下了车来,宁尘亦下马,原是皇甫惟明和薛稷二人,“拜见舅父大人”皇甫惟明行礼道。

“你倒是一天换个叫法,随你去了……”宁尘话未言毕,突觉有异,一个躬身健步,将皇甫惟明和薛稷拂倒,嗖嗖两支羽箭至,一支插在车辕上,一支射在地上,都是宁尘站过的地方。

惊叫,又是羽箭来,早有武司其和马六挡在宁尘身前,三宝四宝提剑往箭来的方向奔去。

没了动静,很快三宝四宝就回来了,摇摇头言,“已经死了”,一切又回归正常,马六喝走了围拢的人,三宝回府报信,很快一队府卫围拢,一队人护着薛稷和皇甫惟明回府,一队人护着宁尘。

再仔细搜寻了一遍,并无异常,只这两人是北方突厥人,而他二人皆非刀剑所杀,而是利物割喉而亡。已无异常,马六便去了,三宝留下与牧尹交代,宁尘便由其他人护着往军营去。

行至端门外,忽见一人自里出来,行近时方瞧清,原是李叔克,宁尘下马,二人见礼,“久违了忠国公”

“几年不见郡王也成熟了不少”李叔克回。

“我倒是宁愿是几年前那时候,便不会有很多枉死之人了”

“郡王真是多愁善感,原是这般忧扰,怕也只是逞口舌之快罢了”

“若论口舌,阳是比不过国公爷的,一说死,二说亡,三说灭门屠户。阳倒是有两样东西,怕是国公没有,一是这脸面,二是这骨气”宁尘之所以这样丝毫不给他情面,倒不是全因李利鲁和当年太原之事,多是为了琅琊王一事。

门前禁军听到二人对话,皆忍笑憋气,李叔克见宁尘这般直言互呛,气得竟无言相对,最后竟也不顾体面直言骂道“休得张狂,不过蒙祖上之荫,占了个先天之福,福源尽时,看你不枭首戕命”

“只叹有些无言见先祖者,倒不如早些入了土,哦,恐这浩浩天地竟也容不下这般非人似鬼的东西,挫骨扬灰怕还难赎前业”

这般已然是撕破脸了,自然各自离去,其实宁尘也不知为何不待见他,或许就是他那笑里藏刀的面容,或许是因为琅琊王一事的心结未了。

至军营时,早练已经完毕,蹴鞠场上已经热火朝天了,宁尘也加入进去,一球还未进,就有传旨公公到,旨意就几个字:将宁尘押解殿前。

宁尘傻眼了,不至于吧,不就是吵架嘛,还告到女皇那里,还被押解回去。而后一个清明,事情定不简单。一队殿中尉上前欲拿宁尘,一旁武司其等早已围拢过来,更有飞虎旅旅帅吴天肆挡于最前方“谁动一下试试,看某不开了他的脑瓜”

殿中尉受阻也不好硬来,待宁尘清明过来,高声喝止,“干什么,还嫌我的罪不够重吗?还要添上造反一条吗?”

众人顿时蔫了下去,宁尘行于前,一面摘玉冠玉带,一面言“回去通知府里,让她们莫要惊慌,乱了阵脚,去姚府打听原委,通知兄长,让若梦问问那个人”

宁尘言毕已宽去了华服,素衫披发。原以为要上枷锁囚车,但毕竟是郡王,出了营帐,便有一辆轻简的马车相候,将士皆拥至营门前,宁尘斥声“都回去,你们乃军士,大周的军士,陛下的军士,当有军士的样子”

这一边宁尘受拘,那一边明堂之上,女皇大发雷霆,底下几人不敢出一点声来。龙案上两封信笺,一纸供状,其下一身着囚服之人,神色迷离,似那掩于衣袍下的伤疤刺心的痛,他已然死去,他不过行尸走肉耳。

未从北门穿宫苑而过,而是绕至南门,自南门往明堂大殿去,可宁尘刚下车,就自宫门内出来几人,头前一人低矮精瘦,一副猥琐样子,这人宁尘识得,是周兴。

“请吧,郡王,哦不,罪人武阳”往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周兴言。

“这是何意?”

“陛下已经不想见你了,如今你的案子交给本官来审理”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宁尘懒得和他废话,便闭口不言了。

出了端门转去左掖门刚行几步,宫门内又有一队兵士佩刀披甲往外来,宁尘仔细瞧了两眼,军士最末,由两人押着的竟是武凌,原本还淡定的宁尘开始慌了。再细瞧,武凌只是去了佩剑,摘了臂甲,瞧他的状况要比自己好很多,宁尘便稍稍平和了些。

宁尘一路被押解秋部监牢,刚到大牢门口已有人相候于前,是徐有功,这几年他于司刑寺任职时纠正了数百件冤假错案,救活人命数千,备受赞誉。后被调至秋官任秋官员外郎,今又升为秋官郎中,负责复核司刑寺的判决,并能参与大案的审理。

“周尚书,构陷郡王谋反,可是当朝大案了,下官已请,协助尚书审理此案”徐有功傲然一举手言。

“如此也好,只是听闻徐郎中是恩出明安王府的,只不要徇私的好”

“忝司刑名,未达万事通明,夙兴夜寐,只恐贤良冤戕,恶工谄主”徐有功冷言回道,周兴听言,含怒言“罪人李仁褒明日便可押解回来,我祝你等能逆转乾坤”,周兴脸色铁青,挥袖离去。

送宁尘至监牢,徐有功未多言,宁尘也未开问,宁尘想来,有狱卒狱监在,他也不好言语。

阴暗潮湿,一股难闻的味道,这才是监牢应该有的样子吧,宁尘想着。饭菜很不合口,草垫腐臭难眠,宁尘想,自己好歹也是郡王,一朝落魄,竟是这样子,心情更加低落。不明发生了什么,缘何受审,更是心情郁闷,坐在草垫上,宁尘竟有些想家了。想那个世界的父母兄嫂,想这个世界的亲人朋友。

不知时刻,迷迷糊糊似过了很久,外面忽有走动和铁锁哗啦作响声。宁尘振了振精神,抬眼瞧着,不多时一个围裹墨色斗篷的人自外进来,待到宁尘监前,狱卒退了出去。宁尘起身,借着昏暗的光,瞧见那拉下斗篷的人竟是豆卢钦望。

“豆卢世叔,怎么是你?”

“贤侄以为是何人呢?”

其实在他摘下斗篷前,宁尘确实脑海里闪过几人,是武凌,是雨昔,是李令月,但他实在没想到豆卢钦望会出现,“没人,只是我如今这般境地,世叔还能前来,着实令人感怀”

“却不似当年在北都时一般了,这次老夫只能帮着传传话罢了”豆卢钦望言。

宁尘惨淡一笑言“前听事涉谋逆,人恐避之不及,世叔能来瞧我一眼便是何其义重了,万分感念!”宁尘低身一礼,后又复言“不知传什么话?”

“你家潼儿娘子相语,你吩咐若梦娘子的事已询过了,那位也不尽知,只言先有道州刺史李仁褒被长史孙义词暗举谋逆,后有忠国公诬贤侄曾通过他相联旧逆琅琊王,如此勾连,孙义词处又劫夺贤侄与刺史往来信札,由此便坐实了贤侄之罪”

一拍栅栏,宁尘气愤言“好歹毒,如此筹谋,是欲置我死地方休。书信什么的我一概不知,刺史亦是今日才听说有这样一个人,又怎么说是我勾连于他”

“他原系叔公学生,是明国公府的亲旧”这次见的豆卢钦望面上已无一点喜色,这样看起来更加狰狞。

“府里怎样?”沉思半晌,宁尘突然抬头问。

“邯郸王被禁于府内,已卸去官司,交还符印,娘子们并未看束,只大家都心忧贤侄安危,都在竭力思度应对之法,贤侄可有应对?”

沉默摇头,宁尘抬眼言“没有,陛下要审理,就还有回旋。待我想想。只望刺史能安然进来吧,不然就难还我清白了”

“这个娘子们也虑到了,已经派人去照应了,只愿来得及”豆卢钦望暗淡言。

外面响起铁链摇晃之声,二人偏了偏头,豆卢上前一步忧心言“老夫不可久待,贤侄一切小心,谨慎应对”

其实在豆卢来之前宁尘并没有这般紧迫感,或是不知事因,或是那时还对外面的人抱有期望。前番还迷糊着的,此刻再也闭不上眼。宁尘思索应对之策,但千头万绪竟一点可用的也没有,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又有声响传来时。宁尘还当是豆卢老头折返回来,也就没起身。依旧是一个穿斗篷的人,依旧站定拉下斗篷,通过微光,身影依旧是是一个老头,“怎么又回来了?”

“豆卢卿与郎君的忘年情谊果真浓厚”一个沧桑的声音传来,宁尘豁得站起,走近瞧来,竟不是豆卢钦望。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