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结局定脚踏黄泉

周兴等刑处的旨意下来了,宁尘自然也被释放了,官复原职,念宁尘有伤特许修养旬月。马车上,是乐果儿和蓝露柠,她们作为证人被暂时羁押,案件了结也被释放,忠国公府被抄没,原本蓝露柠是要被没为官奴的,但女皇感念其忠勇,便赐予明安王府了。

乐果儿在悉心为宁尘抹着药膏,行至大道,宁尘与蓝露柠同时开口,蓝露柠让宁尘先言,宁尘道“先去莨苕园”,又问“不然先让人送你回府吧”

顿了一下,蓝露柠言“奴也想先去那里一趟”

宁尘原本还怕蓝露柠回到伤心之地,勾起往事,见她这样说也就不言了。马车赶得很快,到了莨苕园门口兵士来来往往,是正在抄没。见到是明安王府的马车皆都告礼恭敬。宁尘唤来校尉询问,然后由乐果儿和蓝露柠搀扶着往一处院落去。

“竟然没有?你确定只有这些了吗?”宁尘问。

宁尘是在找人,他受人之托,那人是黄三公。作为案件的参与者,黄三公难逃一死。在审理完等待结果时,他与宁尘被关于同一监牢。三公深知自己难逃一死,便愧言请求,跪礼相告。原来他还有一个幼女在莨苕园,她是李叔克霸占的小妾,姓黄名思安。他之所以答应马六,答应月儿等到女皇面前坦白,也是为了这一事。

在莨苕园所有妾室,婢女中找了个遍,并未找到。也无人知晓黄思安去了哪里,宁尘之所以要亲自来帮黄三公,是因为在黄三公身上,他看到了一种东西,那是一个宁愿女儿过得稍微好一点点也愿放弃尊严,放弃一切的好父亲的光辉。

宁尘突然想到,他言“她乳唤阿狸”,身后蓝露柠突然后退半步,捂胸颤声言“郎君随我来”

三人来到园中一处寒潭旁,蓝露柠对着寒谭拜倒下去,伏地叩头,最后趴在地上哭泣起来。乐果儿轻拍她的后背,然后扶起她,宁尘望着那潭水,那寒莲问“她在那里?”

“玩腻了便将她丢弃过来。那段时间他们都去了南方,我们还相安。后来他们回来了,那恶贼一有不顺心便过来,然后就……她本就是个可怜人,却还瞧我可怜,时常悄悄送吃食给我,最后郎君和娘子之事一出,他们对我更是变本加厉。她趁夜欲把我放了,却被管事发现。最后那恶贼来了,把她折磨死了。是我害了她,是我”蓝露柠凄厉厉言。

宁尘长叹一声,乐果儿示意,武司其唤过几个兵士,然后他们褪去甲胄下水去了。不久后,自谭中捞出一具赤身女尸,脚上拴着绳子。而后又有兵士帮忙运来棺椁入殓,然后一齐抬至乱岗掩埋。那是掩埋处决后的刑犯尸身的地方,黄三公就埋在旁边。

打赏过兵士,再回到城中时已是闭城时分。此时自周兴府中查抄出很多违禁之物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宁尘让三宝打听后得知,原来抄没周府时,自周府花园中抄出百件兵戈甲胄,后堂中抄出冕服玉冠,东厢中更有诸卫驻防图,和宫禁轮防册。

宁尘听言,本趴在果儿膝上的他,突然抬眼瞧了瞧乐果儿。乐果儿一抬手,一噘嘴,好一个无辜表情。宁尘却丝毫不理她的撒娇,然后这可人儿转而魅笑娇腻。拿她没办法,宁尘想,或许这些之中有一两是果儿命人捣的鬼,但定不是都是她所为,在周兴被查时,就注定了他的结局,流不流放,只不过苟活几日罢了。逃不过墙倒众人推的真理。

但宁尘还是乐观了些,因为他们刚刚说完,就有消息传来,女皇盛怒,派去诛杀周兴的人还没出城多远就见到了周兴的尸体。他一出洛阳城便被人杀了。

……

回明安王府,还未到府门前就见到来往拥嚷的人群,清一色的官袍,清一色的跟随之人抬着礼品。宁尘一皱眉言“这些人,瞧我转危为安了,都来了”

“三郎不喜,我们便绕过臬门自榆门进?”果儿柔声道。

宁尘点点头,于是便命穿过街巷绕道后门了。刚进门,已有管事平六相候,看来他们早就料定宁尘会走后门,“前面有几位管事照应,大郎君在二堂,请三郎君先过去”

驾车过殿道,直到前院,宁尘被两个小厮接过,方往二堂来,原来堂中也齐聚多人,打眼一瞧,有姚崇,李昭德,豆卢钦望,娄师德,宁江竹,岑羲等,共八九人。进门前平六已经告知是宁尘刚刚入狱,为宁尘上书的人。

抱拳施礼,礼谢众人,而后一番关怀,不多时,众人便劝宁尘回去修养。宁尘与武凌相视示意,方退去。

出了二堂,早有璃茉儿和婢子浮萍儿相候,二人接过宁尘,搀着他回到听嗅轩的花厅。更是一众人焦急相候,挤满整个花厅。宁尘打眼望去,雨昔,潼儿,若梦,芯儿,果儿,玉宓,非烟,还有月儿,怜儿,芮娘,李霓俜,秀秀,以及倾心楼里的那些娘子们。

花花绿绿,姹紫嫣红,宁尘突然有些头晕,原本身上的伤还偶尔作痛,此时竟四肢无觉了,宁尘得意一笑,开口道“天牢七日游结束了,大家有没有想我啊”

一句话出口,众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哭笑声具有,雨昔先走上前来,正欲开口时,门外四宝捂着左臂急匆匆进来,“郎君,出事了”

宁尘转身问“怎么了?”

“一出城便杀出十几人来,没能救下两位小郎君”四宝言。

宁尘突然觉得轻飘飘,头晕目眩,他颤声问“知道是何人吗?”

四宝摇摇头,宁尘觉得喉头腥甜,胸口似有千斤巨石压着。四宝口中的小郎君是李仁褒的遗孤,宁尘在监牢时,隔壁的两位少年。李仁褒的话还在宁尘耳边飘荡着,宁尘暗自许下的诺言也在心间徘徊着,李仁褒说他们没得活,宁尘说,他不信。

但是这一刻,宁尘的信念坍塌了。判决下来,两位少年被释放,李仁褒还被追赠,他们被安排的衙役送回道州。宁尘不放心,所以让四宝相随。但,依旧如此,依旧无能为力。

宁尘想不通,他们为什么非死不可。宁尘陷入了迷途,自我设定的迷途里。他缓缓转过身来,对上了一双逃避的眼,她在逃避着,她不敢去看宁尘,“果儿?”

宁尘颤巍巍言,乐果儿上前一步,跪了下去,宁尘只觉两腿发颤,然后有什么东西往喉间涌去,一口血喷了出去,终倒了下去。

明安王府乱作一团,有快马往太医院去,再回来时,府内更是一团慌乱。值守太医号过脉后,摇摇头,一声叹息。哭泣声起,而后几骑四散而去,神都坊市多处坊门被敲开,不多时几个最有威望的太医齐聚明安王府。

贺客或没散去者闻这一消息,更增愁苦,似是要准备哀礼了。直到有太医提出或可去四味斋请柳圣手一看,她专善疑难。武凌亲去,不久后柳问三同一药奴踏入明安王府。

撵出众人,坐榻之上躺着的是面容晦暗的宁尘,旁边伺立的是姚芯儿,身后站着焦急的武凌。搭脉无声,解开袍服,宁尘身上一片青紫,道道鞭痕上是新起的血痂。柳圣手抚着宁尘的前胸半晌,然后转头言“来”

施针,皆在胸腔肋骨间。最后一针下去,宁尘突然睁眼了,而后又缓缓闭上。

“怎么样?”武凌急忙上前询问。

“将他送到我那里,十日后来接他”柳问三一边收拾针袋一边言。

“敢问圣手,三郎到底怎么了?可要紧吗?”姚芯儿颤巍巍问。

药奴递过一块温水浸过的手帕来,净了手,柳问三言“不久前受过很严重的内伤,虽已及时救治,但并未将体内瘀滞除尽,今又这般模样,旧伤复发,又忧思郁结,急火攻心,但……”

停顿了一下,柳问三缓缓言“好在,练就了极佳的性命吐纳功法,护住了脏腑心脉。此一劫能否安然,便看福源了”

武凌和姚芯儿皆下拜,连声道“圣手费心了”

当夜,宁尘就被抬往四味斋。武凌恐再生变故,便命武司关带人日夜看守往四味斋的各处道口。

宁尘生死未卜,明安王府众人无不忧思牵挂,其中尤以乐果儿为重。自宁尘一口血昏死过去,跪下的她就不曾起身,直到柳问三将众人撵了出去。最后听说还有希望,她也晕了过去。

还有一人也和乐果儿一般,是愧疚自责的,那是武潼儿,因为宁尘旧伤复发,这旧伤就是南行时留下的伤,是在月虎庄留下的内伤。她怪自己没有重视,没有照顾宁尘将这伤养好了。

还有一人的悔恨可和这二人相较,是李令月,当夜听到这个消息的她,赤足奔出新晟楼,却被婳拦住了。菁于新晟楼前跪了一夜,李令月在楼中打砸了一夜。因为乐果儿她生气,而后宁尘入狱,她的气消解了些。当云玉溪这个美丽高傲,让人侧目的女人出现后,她更是生气,才有了苦肉计那一幕,才有了打够才停手的命令。

陷入黑暗与混沌间的宁尘自然不知这些,此刻他在遨游,遨游于无垠的夜空中,星星点点,那不是星辰,是烛光。和风沐雨,清爽宜人,那雨,那风,似是触手可及的,却怎么也抓不住。

“我爱你”展眉的宁尘于混沌中言。

“呆子”挣脱了宁尘的手,柳问三继续为宁尘擦着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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