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静夜亦或暗流

早膳毕,便要去前院接见前来曲谢的举子们了,但还没走下听嗅轩,便有婆子来言圣旨到了。

圣旨并无特别,皆是一些勉励之语,但有赏赐。赏赐是贡墨御砚等文房之物,但有窈窕美婢五人。宁尘偏过头去,有些难为情,为什么总给自己送美人,难道自己爱财就没人知道吗。

“看来陛下也知道了昨日之事”

“你是说陛下……”宁尘转身瞧着武凌问。

“昨日三郎拒见举子们就表明了不收门生之意,如此大好的结党之机,三郎轻易便舍了去,往年哪曾有过。想来陛下也是想借此告诉群臣她的态度吧”武凌言,宁尘沉思良久,点了点头。

拜别传旨都尉,武凌往李府去,宁尘便去寻孟子吟了。他暂居明安王府,住在二庭与后园间的东跨院里,那里是一处庭庑具备的院落,名为东阆苑,是徐安期,马六等的居所。同样,西边亦有一个大的院落,名西阆苑,如今那里只住了谢小狸一人。

宁尘便和孟子吟一同到前堂见前来拜谢的上榜举子们。前一日的谢恩,主要是礼仪上的,是拜座主,确立门生关系的。而这一次便是感谢制行科考之劳苦以及相会师门新旧,宁尘拒收门生,便无师门之说,所以他见他们,单纯就是收礼的,按宁尘的话来说,是为了几日辛劳索取的报酬。

最后应有期集之说,宁尘且为今科职长,所以期集便是次日了。所谓期集,对于他人,是确立官僚关系网的好时机,而对于宁尘来言,就是请客吃饭,所以他并不在意这个。倒是拜谢毕,宁尘将一人留了下来,那人是薛稷,他是今科进士前三甲。

留下薛稷,无非是谈天吃酒,酒半酣,宁尘又唤来今晨女皇所赐女婢歌舞,完全是沉沦酒色财气模样。而后乐果儿派婢子怡杺来请宁尘往四味斋复诊,再有璃茉儿亲来请,后有沈雨昔派幸生来请,宁尘方散了酒席,昏昏沉沉登车往四味斋去。

宁尘也不知怎么了,或是被武攸暨传染了,也陷入了这酒肉愁肠里。

到四味斋,还未见到圣手的面,就被嫌弃“既然不怜惜身子,又何必来见我”

“圣手还真生气了,阳前日还言圣手毕竟是个女人”宁尘转过一排排的晒药的阑珊往里行。

“真不明白,你们折磨自己是为了什么”

“我们,谁?”宁尘已经到了最里边,只余一个摇晃的药碾和一个木凳,木凳上压着一张纸。抬眼,是一个柔弱的身影,她正站于门前,推门进,而后言“方子在那,自己去取药吧,不用再来了”

“嗯?我好了?痊愈了?”没有回答,关上了门。

宁尘拿起那方子来,瞧了瞧,而后朝着屋子大声道“神医,我走了,药吃完了再来,我如果死了,你的一世英名也毁了”

说完,宁尘便往前堂取药去了,再回到府里,宁尘径直去了倾心楼。

第二日是期集之期,新科之人陆续赶来,又有知贡官员们到场,宴会马上要开始了,可是一人却迟迟没有出现,依旧是薛稷。

又待了三刻,薛稷赶来了,众人皆打趣扬言要罚他,随后他命人捧上一个锦套来,然后自里面取出一个卷轴来,展开了,竟是一幅美人图,是一舞女。宁尘又打开另一幅来,依旧是舞女图。一共五幅,五女容貌神色皆栩栩如生,宁尘忽然想到什么,唤了婢子来,不一会儿,有五个美婢进来,众人皆惊。

薛稷之才情,由此名扬天下,这五女是昨日为三人轻歌伴舞的,想不到他仅凭记忆便能画得如此形神皆备。这五幅画自然是赠予宁尘的,皆有题字月桂堂舞女图,又有落再拜云中三郎,稷惟念怀。

请客吃饭,免不了酒乐,一直到日落时分,众人才散去,宁尘已然半醉了,还是留下薛稷商量了关于皇甫惟明的事。

宁尘想把惟明接回来,但又考虑到府中只有他一个孩子,未免孤单了,而且没有家学,教育也成问题。如今薛稷已经考取功名,做官后就没有时间教授惟明了,所以宁尘才提出来。薛稷同意了宁尘的想法,他还提出让惟明先入薛氏家学。宁尘欣然同意了。

再一日,宁尘亲自携重礼拜访薛氏,而后接回惟明,薛氏安排惟明三日后入薛氏学馆上学。

府中突然多了一个义子,众人也觉欢喜,惟明是第一次进明安王府,对于这个新鲜的府邸他甚是喜欢,宁尘让翠珠儿照看他,他却是撒花儿的在府中乱跑。

接回惟明,宁尘更觉思念潼儿了。接下来的十来日本该是其他知贡官员期集之日,但宁尘都以身子不适推却,所以他便闲在府里了。拜访豆卢府,是宁尘临时的决定,也是他思念潼儿,积攒起的情绪后必然的决定。

但是令宁尘失望的是没有见到潼儿和安然,她们去终南山了。宁尘一脸懵,潼儿去终南山居然不和府中言说一句,豆卢老头言她们是一早起行的,他已派了一干小厮婢子跟过去了,应当安全。之后便与豆卢老头闲扯了半日方离去。

回到府中,宁尘立马命四宝带府中卫士二十往终南山护卫。

十月最后一日,李霓俜归府,一大早武凌便携礼往李府去了,至午方携妻儿归。全府一番欢愉自不用说,宁尘还专门命厨下多备了几道菜,晚膳大家聚在一起吃的,对于小侄子武耀,宁尘很是喜爱,粉粉嫩嫩,笑起来,一双小眼睛闪亮亮的。全家瞧宁尘逗弄小武耀的样子,都掩口欢笑。第一次见面,见面礼自然是少不了的,宁尘自腰间取出一颗白玉棋子来,递过去言“来,这是和陛下下棋,耍赖得来的,就送给你啦,长大后要帮叔父下赢陛下啊”又是一番哄笑。最后散去,武凌这夜并未往营房去。

第二日宁尘安排小厮中较机灵的米儿伺候惟明去学堂的事,如今惟明居于卧冰轩,宁尘专门在园中挑了念月,念眸二人去照顾惟明,她们都是新罗金瞬夕送来的,也是最能保守秘密的,所以宁尘才这般安排。

这夜,宁尘先于待君源和姚芯儿非烟二人斗棋,而后散去,宁尘往倾心楼去。未进楼,转而绕去云玉溪所居的鹤落楼去。

一盏孤灯,依旧是闭目养神,“你也不怕歹人进来,也不掩个门”

云玉溪一睁眼,而后又缓缓闭上,宁尘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像坏人吗?我是说女儿家睡觉好歹关个门窗吧,被人看去了多不好”

还是一睁眼,再闭上,宁尘捂住自己的眼睛言“我是说其他人,是说你睡觉时,现在不是还没睡嘛!”

言毕,突然觉得自己说的都是废话,宁尘又道“哎呀,懒得和你说这些了,我来有点事,待会儿你就乖乖在楼上待着啊”

没有反应,宁尘就当她同意了,方迈步下楼去,走了几步,宁尘转身回来,走近窗台,关了窗棂,又拉上了门。

到了楼下,不多时自暗夜里有几人行近,“怎么样?”宁尘问。

一个身穿斗篷的人,拉下斗篷,是谢小狸,“一切顺利”

又有两个人,他们分别扶着两个人,他们是武凌和马六,扶着的是哑妇,和那个自称陈胥的目盲少年。

谢小狸先往堂后去,宁尘几人跟过去,当她转进一处高几书架旁时,不知在书架处动了什么,就听得咔嚓一声响,而后她又去另一边的另一摆满陈设的楠木几架旁摆弄,又是一声声响,她快步出了房间,很快原本摆放高几的地方移动了,往前移了一丈,有一个洞口出现在原本放高几的地方。

“走”谢小狸言,宁尘走近了瞧,是阶梯,便扶过目盲少年往下行。阶梯大概走了二十多阶,有一狭窄通道往前,过了窄道有阶梯往下,再有窄道方豁然开朗。是一处阴寒的空旷房间,再往前便有台阶往上了,依旧是阶梯之后是窄道,最后到了一处极明亮处,这似有两间屋子,有壁灯闪烁,昏黄神秘,“就是这了”谢小狸言。

宁尘点点头,对身旁人言“今后你们母女就生活在这了,虽然不知陛下为什么要杀你们,但既然救了你们,就不能再让你们再死去,安心活着”

武凌走向一处可以瞧见的黑洞言“此处总比那不见天日的天牢强”

“每日都有人来,你们若有什么需要就告诉她们”谢小狸言。

“当年的事,你们现在想说了吗?”宁尘问。

他们依旧不发一言,宁尘叹息一声,挥袖离去。武凌等也都离去了,行不多远,武凌问“星月小筑那边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还是先前照顾他们的那两个婢子,安排她们明日便住过去,那边原本的两个婆子也很稳妥”谢小狸言。

“小狸还得是你,你来去方便,不易引起人怀疑,你需多留心”武凌言。

谢小狸点头答是,第二日便有秀秀房中两个婢子倦怠被打发去星月小筑看园子,又有星月小筑完工贺仪,相师言其有碍主府运势,需毕园一年方可入住。由此星月小筑闭园,唯有看管的婆子小厮等。

十多日后,新科庆祝之事毕,上榜举子的封委下达,知贡官员的封赏也下来了。今科进士三甲,邓森授右台监察御史,吉顼授永兴县尉,薛稷授著作佐郎。而知贡官员呢,宁尘的封赏是布匹水粉等物,皆是给府中娘子们的,而这王方庆呢,原转洛州长史,改封石泉县子,拜中书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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