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可怜难兄难弟

一直以来,宁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柒掌柜是不是内卫。如果是,那神秘的内卫就已近在咫尺了,如果不是,那他们又是什么呢?是女皇最后的底牌?

为了验证这个,宁尘精心谋划,他将自己置于棋局中,既为持子者,亦为棋子。

自决定一探究竟,棋局便已开始。初八夜里,宁尘宿于非烟房中,无意间他提起往都畿之行,并未言明意图,但有意无意间暗示是受上命前往。

初十午正,宁尘同马六出府,刚刚出了府门,就见一粉妆女子牵了一匹马,立于府门前相候,“这是要?”

“郎君,让非烟陪郎君一同前去吧”,宁尘本未料到非烟竟要同去,犹豫而后点头答应,三人未行又来一人。

于是宁尘,马六,谢小狸,非烟,一行四人往城东进发,四人未走水路,而是悠哉赏玩。过白马,继续往首阳山方向,至华灯初上时,到了双叶集,四人便寻客店住下。

一路上非烟都故作亲昵,而宁尘呢,表演着喜爱。

“敢问可有大事发生”,正待店家端来吃食时,马六言。

“客所问,小老不知,但这两日确实不寻常”店家答。

“有何不寻常处?”宁尘亦好奇问。

“客多了,远客多了,似客这样持刀佩剑的远客多了”店家言毕,便去招呼其他人了。

宁尘还在细想店家所说的话,非烟同谢小狸自后面出来,洗去铅华的她,看得更顺眼了。其实府中的女子们的妆容发饰多以雨昔为效,雨昔喜淡雅,宁尘亦喜恰到嫣红,尤赞雨昔的妆容,所以女子们鲜有于府中粉妆玉琢的,她们大多是出府方上钿花腮红。这一路行,四人未坐马车,已然出了城扈,非烟就显得扎眼了些,所以一到客店,宁尘便让她卸了去。

四人围坐进食,未出一刻,又有三人进店落脚,亦是骑装的江湖人。他们于一旁坐下时,其中一人先开口言“可打听清楚了?是明日吗?”

一态度谦和的答“确实是明日”

“可都到了些什么人?”那人又问。

“荆门三虎和馥红香昨日到的,山阳通臂猴,临川青眉和八目金刚到的更早”

宁尘示意了马六,马六出,不一会儿回来凑近宁尘轻声言“有人发赏,要截杀一人”

“谁发的赏,要截杀何人?”宁尘问。

马六摇摇头,宁尘再次挑眉,马六委屈言,“只剩十两了,再来我们之后就没钱住店了”

耐不住宁尘的坚持,马六再出去,回来时,摇摇头,凑近言“说发赏的是赤贼,说被截的人来头不小,或有官身”

“不然咱,明日看看再走?”,宁尘言,马六一脸抗拒。

约四更时,迷蒙中,宁尘被惊醒,他猛得坐起,听到外间是喊杀声。睡在榻几上的马六也醒了,两人匆忙穿戴出来,谢小狸与非烟亦赶出来了。将宁尘等护在身后,马六行在最前面,四人出了后院,遇到了几具尸体,其中有一具便是先前所见的江湖客。

当六七人将四人围住时,那一刻宁尘还以为自己先前的论断有误,他们要截杀的目标是自己,但几人并未动手,而是将他们带到集上一处石块磊起的高台处。高台下,站着的是很多同他们一样被抓来的人,马六用眼神询问,宁尘摇摇头,他想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一个独眼之人出来,他似在找什么人,一一查验,而后站于高台上,他沙哑地言道,“这红头你们不许碰,谁要插手便是于我双刀会为敌,下场便是这样”

他言毕,便有手下抬来起先杀死的几具尸体,然后倒上油,点起火来。

“什么来头?这么嚣张”宁尘问身边的马六。

“先被雷家打压,后被戚先生赶出洛阳,丧家犬而已,虚张声势”马六言。

宁尘点点头,似有了计较,再次恐吓一番,方放众人散去。

回了住所,非烟言说害怕,于是四人都搬于一室,合衣而眠。

一大早,外间就吵闹起来了,见宁尘不欲离去的样子,马六规劝再三。无奈宁尘答应,刚至前院,叫了吃食,突有一个乞者自门外窜了进来,忽而抢了两个胡饼转身就要跑,却被眼疾手快的谢小狸拦住了,就在此时门外另一个乞者往谢小狸撞去,似要救他的同伴,但也被马六制服了。

宁尘同非烟近前,一抬手,宁尘言“算了,两个胡饼而已”

谢小狸和马六松手,两个乞者似要礼谢,抬眼后突然两人不约而同跪了下去,竟都要开口叫郡王,宁尘匆忙打断拉起二人。

客房里,宁尘坐于上,下坐两人虽是破履烂衫,但面目已梳洗过,是宁尘识得的,一人为宁江竹,一人为吴奴氏的少当家陆双蒙,南行时曾与他和二鹦哥儿喝过酒。

“怎么回事?道仙不是在江南巡察盐制吗?怎会和陆兄在一起,还这般模样?”

“郡王有所不知,我二人被人追杀,一路逃亡,才会这般狼狈”宁江竹答。

他一开口,更引起了宁尘的好奇,“哦?怎么回事?你是朝廷命官,谁敢杀你”

“此事说来话长”

“你细细说来”

而后两人便详细说了起来,听得两人讲述,其间宁尘几番气愤打骂,“猖狂,实在猖狂”

“如今洪泽水匪已成规模,又有运河水鬼相协,若朝廷再不绞杀,日后恐成大患”宁江竹言。

“如今已是大患了,就你所言,洪泽的舟旅实为泗州司马掌控,他们蛇鼠一窝,已无水军剿匪了?”

“确实如此,官盐两次被劫,实为水匪所为,但州府应有内应,不然怎会每次过境的准确时间都能被水匪掌握了去”

“可有凭据?”

“我的侍从冒死探查出和水匪密谋的是泗州司马曹迫,有书信为证。就因如此,他们才不惜代价杀了我”宁江竹言。

宁尘接过宁江竹自怀中取出的书信,瞧过后又递还于他,转而望向陆双蒙问道“那陆兄又怎会和道仙在一起?”

“哎……”一声叹息,尽是悔恨,陆双蒙凄苦言“中了贼人奸计,害了道仙,也害了我的百十兄弟”

“怎么回事?”

宁江竹开口言“我已发现端倪,后又有了曹迫这一线索,恐奸人从中设计冤枉了封疆大臣。所以设下一螳螂捕蝉之计,却不想反中了贼人的计”

“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尘焦急问。

“我一如往常往州府报备过境时间,然后又秘密远调扬州舟师掩旗易帜紧随漕船之后,如此,我想诱出水匪一网打尽”

“可是败露了?”端来吃食坐下聆听的马六问。

“不只是败露了,还葬送了舟师”宁江竹言到此处,已悔恨瘫坐下去,宁尘和马六也被惊得站起。

“是小人,小人听信奸人的话,才弄得这样结局”陆双蒙凄苦搀起宁江竹言。

而后他缓了缓又言“此前我的运奴船两次被劫,后走陆路,但陆路难行且耗费颇巨。今冬奴市红盛,小人就想冒险一次,集中一次多运些,所以集结了四十条船,又幕得镖护五十人,同我奴牙共百十人北来”

顿了顿他又言“到了洪泽界,我于都中老友道一韦来报,言前有伏击,让我谨行。因前次被劫,我本就小心着些,又听他此说,便信了。他又指点让我舟楫藏于苇荡中,他去探查水匪去了再出发北行”

“等了一日,他言水匪去了,我便命所部全浆进发。可是,未行多远,便遇到了道仙的官盐船,我本未觉有异,当舟师出现后,我枉断舟师为水匪船,于是便相互缠斗起来。当我们同时发现异端时,已然晚了,他们已命水鬼凿船,火矢齐射,他们是要毁痕灭迹”

“好恶毒”宁尘气愤一拍桌子言。

“舟师毕都尉为护我逃离,也于途中被杀。慌乱中,遇到逃出来的双蒙兄,我二人已觉事发蹊跷,互相印证便知上了贼人的当了”

“那贼子恶毒,竟一个活口也不想留,竟不顾阻塞航道,直接火烧舟船,若不是都尉和我的侍从机敏,我二人也葬身火海了”陆双蒙言。

“这些是什么时候的事?”

“阳月中,为赶到冰河到来前”陆双蒙答。

“十月中?为何你们才到洛阳?怎么没就近往州县求助?”

宁江竹叹息一声言,“慌乱中我丢失了官凭,水路是他们的天下,行不通,便想往徐州方向去,彭城县令我曾见过,便去寻他,可没想到,我们刚出彭城,便被歹人围困,也是在那,都尉战死。我二人侥幸逃脱,便不敢再往徐州去。转而往宋州,在宋州,还未见到宋州刺史,便被全城缉拿,我二人混进流民队伍,在骚乱中溜了出来,之后便不敢再寻州县相助了”

宁尘脸色阴郁,马六也不敢再问,下坐两人不再言,良久,宁江竹要言,突然被身旁陆双蒙拉住了,宁尘抬眼,瞧了瞧二人,最后宁江竹还是上前一步挺立言,“曹迫之兄为魏王门客曹玖,宋州刺史,更是自称魏王门生”

宁尘抬眼,似有深意的瞧了陆双蒙一眼,再瞧了瞧宁江竹,而后迈步离去,“先梳洗,吃点东西”

宁尘郁闷难平,他觉得那间屋子实在压抑的很,所以他一刻也待不了,或许是和武凌相处的久了,那种家国情怀也渐渐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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