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重新开始好吗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宁尘也很好奇武凌纳妾之事,不知是钟情于一人,还是本就对情爱男女冷淡,武凌总给人一副不会对任何女子提起兴趣的样子。宁尘很好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同意纳妾,这夫妻二人又在闹些什么。

准备去果儿那打听打听,进了她的屋子,些许昏暗,青烟袅袅。宁尘见到的是一个背影,是在跪诵经文的身影。瞧她这般入神,宁尘不欲打扰,准备转身离去时,发现宁尘到来的乐果儿转过了身,两行清泪挂在她颊上。

“怎么了?”

跪行几步,乐果儿妆容已花,“果儿祈三郎责罚”

一脸茫然的宁尘上前几步,欲将她搀起,又听她言“果儿欺瞒三郎,求三郎不要生果儿的气”

“起来说话”,将乐果儿拽起来,就见她哭簌簌言“元夕夜,清水庵大火。我的人到时,已经……”

“什么?”宁尘惊得松开了手。

“似是有人故意放火,庵中七位比丘尼和三位小庵童都……”脑袋里嗡嗡作响,宁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公主当夜便出城去了,没有去清水庵,去了温泉宫”乐果儿言毕,扑上来抱住宁尘,牢牢抱着。

“果儿怕,果儿不愿三郎卷进去……”宁尘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冲击得有些失魂,良久,他直勾勾瞧着依旧抽泣的乐果儿问“是什么人?”

乐果儿摇摇头,宁尘的眼里是询问,是祈求真相,在乐果儿看来,有那么一刻那眼里透出一丝丝怀疑。乐果儿再次跪了下去,“果儿没有,果儿只想和三郎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出了倾心楼,宁尘疾步离去,身后是乐果儿的呼喊“三郎,求你,求求你不要去,不要做傻事”

至前院,马六追赶而来,庭中一人站在阴暗里,瞧见宁尘过来,他跟随身后。匆匆而过的宁尘转头瞧了一眼,是个少年,干瘦,断发披散着,匆匆一瞥可见的是眼底里的凶恶之气。

退了两步,“赐名?”

未答而礼,宁尘再次疾步远去,赐名紧紧跟随,“你很厉害?有什么本事?敢杀人吗?”

宁尘似故意刁难,似发泄怒气,到马房,跨马而去,再未理会。马六快马跟上,赐名亦迈步追去。

一马飞驰,一马紧随其后,另有一疾步飞奔的者,他窜高纵低,他一路狂奔,忽而出现在街市车马旁,忽而纵越房顶而行。

直至定鼎门,宁尘勒马停住,而后马六至,险险撞了过来,“什么情况?”,马六惊奇问。

宁尘摇摇头,正欲提缰上前时,身后一声响,不知从哪窜出来的赐名稳稳落在宁尘的马旁。

“你跑过来的?”惊奇更甚,马六似掉了下巴。

没有回答,只是喘息着,只是伴于宁尘马旁。宁尘也被惊着了,但很快便整理好了心绪。此刻他更需要在意的是城门外的一幕。

城门外,四角撑起的帆帐下,是席地而坐,闭目诵经的一群和尚。来往人众,皆合掌礼避,而后绕左右两门行。宁尘下马,将缰绳递予赐名,整了整衣冠,一步步往城门外去。

僧众为首者是元一大师,宁尘合掌礼言“元一师兄,师兄这是修的什么禅?”

“持心师弟,师弟所问亦是禅机,行走坐卧,禅就在那里,修与不修就在那里。师弟以为元一在修,元一不过在打瞌睡而已”言毕再礼。

宁尘此刻实在没心思和他辩禅,不想再耽搁一刻,但他也知元一和尚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不会堵在他的去路上。

城门内有争吵声起,马六快步过来,凑近宁尘耳语“是不良人”

宁尘自腰间拉下龟袋递给马六,马六再回去,即刻平静下来。

“持心虽悟不出禅机,但知元一师兄是在此是为等候持心。敢问师兄?”

和蔼一笑,元一和尚开口“师弟聪敏,元一确实是在等候师弟。上座师尊命元一在此等候”

“上座师尊可是要见持心?”

“前番上座两次法旨,师弟都未奉,所以元一才会候于此”听他怪罪两次没有去见神秀大师,宁尘有些羞愧。

身形佝偻些许的宁尘,并没有被这佛家慈悲化去仇恨,他心中的怒火一直压抑着,“元一师兄,烦请师兄代我向师尊请罪,今日持心有要事,事毕,自会赶到天宫寺请罪”

元一和尚未言,而是合掌一礼。宁尘再次恳求,依旧不允。瞧了瞧天边高阳,刺目而美艳。宁尘欲强行离去,但站起来的僧众拦了过来。周遭看客越聚越多,似要堵了这城门。动武是万万不能的,即是名义上的师兄弟,又是高僧大德。看来不去见神秀,是不能了。宁尘长舒一口气,认命言“劳师兄”

被师兄强行抓回师门,此一趣闻似那野火,在神都四散燎原。众僧步行,宁尘也不能骑马,一行人就这样步行往天宫寺去。

神秀上座弘法,宁尘被强行留下听法。第一日,宁尘暗怒隐忍。第二日,焦躁难平。第三日,怒火中烧。第四日,发泄控诉。第五日,悔恨难当。第六七日,浑浑噩噩。第八日,振奋精神。第九日,空心无争。

第二日武凌来过,神秀大师未被打动。第四日姚崇来过,神秀大师依旧决然。第七日,女皇到访天宫寺,她和神秀国师不知说了些什么,但宁尘依旧没被放离。

上座的禅房里,元一,志诚盘坐于下,上座神秀正进食斋饭,“师尊当真要放我离去了?”

下站的宁尘激动问,神秀大师言“众生迷惘,没有人能够囚住尔,除了尔自己”

“师尊如何得知我要出城,又怎知我当时心境?”宁尘问。

“贫僧不知。持心一日不出,元一便去一日。持心一日不修心除杂,贫僧便纠缠一日”神秀大师食毕,不紧不慢答。他说他不知,但宁尘很怀疑他知道清水庵之事,元一就去了这一日,就恰好堵到宁尘,况他只比宁尘早到半个时辰。

“多谢师尊,谢师兄们”宁尘再礼,而后告礼离去,临行前他忽而回过头来问“师尊,今后你不会还这样吧,下次要这样提前通知一下,我也好准备准备”

只有和神秀大师在一起时,宁尘才会这样无礼,这样取闹。在宁尘眼里,神秀大师就是一个很有学问的老教授,一个和蔼的老爷爷。他从不在意这些礼节,他也不会开口禅机闭口佛语。

宁尘去了,志诚言“唯有持心师弟能让师尊沾染上红尘五蕴”

禅房内间吱呀一声,门开了,两个沙弥出来,礼言“师尊,元一师兄,志诚师兄”

……

站在天宫寺外,宁尘回身望去,来往香客,诵经声阵阵。马六和赐名候在一旁,上马,马六伸出手要拉赐名同乘,赐名无动于衷,一个鄙夷的眼神,马六随着宁尘提缰远去,赐名小跑跟上。

道旁,马六问痴痴无言的宁尘“现在我们往哪去?”

“回府吧”宁尘沉默良久言。

……

走在城中大道,有过往人,依稀有议论声,里面或可听到云中王三个字,“去打听一下,我又怎么了?是不是我诵的诗文被传颂了”

不多时,快马跟上的马六一副难以启齿状。

“怎么了?”

轻咳一声,整理整理思路,马六艰难言道“那个…那个…他们说三郎和太平公主……”

“嗯?”

“说三郎和太平公主有染……”

“吁……”

宁尘惊得差点摔下马来,“怎么说的?”

……

回府,过安业坊坊门,大道前有一华美牛车静待道旁,一华服婢子站于道中,她躬身礼言“云中王,我家主子有请”

宁尘仿佛一个被时间禁锢的人,他怀疑自己这几日被时代落下,怀疑一切的真实性。看着眼前的婢子婳,他不知该不该应邀。

良久,宁尘跳下了马,他大摇大摆上了高悬太平二字帆帜的锦车。

一个愁容惨淡的人儿呆坐车中,未上粉妆,她朴素静雅,她如一株过了花期的白玉牡丹。一脸痴的宁尘不知如何开口,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他只憋出令月二字。他不知的是,只这一声轻唤便足够了。

锦车缓缓往明安王府去,李令月失声痛哭,咬着唇,咬着自己的衣袖臂膀。宁尘蹲下来,那一刻,他心中积郁的所有情绪都发泄了出来。车外是争吵之声,那是马六和婳的争执,所为之事无人知晓。

抱头痛哭的李令月终依靠在了宁尘怀里,宁尘仰着头,他拭去脸颊上的湿痕,他轻抚着李令月的后背,“知道是什么人吗?”

摇摇头,李令月仰起头瞧着宁尘,他静静瞧着,“是我,是我自私,是我害了我们的争儿”

抚着李令月的颊,宁尘心尖泛滥着的是连绵的酸楚,那一刻有无数画面出现在眼前,自初见至争吵,一家三口的那一日温馨,似乎每一个画面就是一根刺,刺进宁尘心间,想起了每一次的犹豫不决,想起了每一次的愤恨难平,宁尘忽而开口,平静而真挚地问“令月,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