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朝局纷纷扰扰

宁尘在天宫寺的这几日,错过了很多大事。一是西征和水军大事已定。二是泉献诚身死,北境再难安定。三是朝中官员调动很大,人心浮动。四便是盛传太平公主李令月和云中王武阳的姑侄情事。

西征事定,右鹰扬卫将军王孝杰充威武道行军大总管,同阿史那阙啜忠节统军西讨。水军事定,冬官侍郎陈宪出扬州道造船大使,夏官侍郎任知一出江淮道水军督营使,同赴江南。

泉献诚者,高句丽大莫离支泉男生之子,这大莫离支相当唐时兵部尚书兼中书令,权倾朝野。他是在高句丽使团离开神都的第三日缢死狱中的,起因是来俊臣获知高句丽使团为向泉献带来大量奇珍,便起索财之心,诬泉献诚下狱,便酿成此祸。

诸事根源是朝局变动,反之,朝局的变动成就了诸事之果。变动之盛始于凤阁鸾台,始于议事堂。年前,拜相者,原有武承嗣,武攸宁,杨执柔,狄仁杰,任知古,裴行本,短短几日,又拜崔元综,姚璹,李元素,崔神基为相。因近日兴兵之盛,女皇特命夏官侍郎增置三名,由任知一,娄师德和李昭德充任。因神都迁户营造事,李昭德又兼地部郎中和冬官侍郎。所以扬州道造船大使非陈宪莫属,所以任知一出任江淮道水军都营使最为合适。

当然这一切,宁尘并不知晓,此刻的他心似置于红炉上炙烤。当他动心问出重新开始的时候,他的心就被架起了。终究没有得到答案,当宁尘问出时,李令月同样慌乱,同样忐忑难铭。

就此时,锦车停下了,争吵声消散了,一个声音“主子,是云中王妃”

李令月听言扬起头,用袖口拭去那该死的软弱。两个深呼吸,长吁一口气,宁尘抹去的却不是软弱,他认为那只是一种宣泄,是喜悦有之,苦难有之的宣泄。李令月起身,她要出去,要离开锦车,要在平凡的尘世里宣示她的威仪,那或是抗争,或是宣告。但无论是何,都被宁尘拦下了。

“乖乖坐着,等我整理好思绪再来找你”,宁尘言毕已率先钻出了锦车。

对面,是熟悉的马车,见到的是走下垫脚的是姚芯儿和紧随她身后的乐果儿。

见到宁尘时,同样的喜悦神情,但不同的是喜悦过后神色里的别样东西。姚芯儿礼,乐果儿抑制住冲上前的脚步跟随礼,宁尘只一扬手,只挤出一个微笑,未回礼。站在锦车旁,盯着车帘,二女皆未言,未行礼。

一只手自车帘伸了出来,扬手往前一打,那般随意,那般毫不在意,婢子婳高呼“起……”,锦车缓缓去,婢子婳自小婢手中接过一个锦盒,绕两步,至璃茉儿身前,递了过去。

终究未发一言,在宁尘看来这是没有输赢的,是平和无争的,是最好的碰面方式。但真的是这样嘛,此刻还在发愣的姚芯儿心中,正在计较着输赢。那日在府中李霓俜处,输了,输的惨不忍睹。但这次呢,似是胜了,似是平局,无论为何,都是令人舒坦的。

同样的发愣,同样的神游天外,乐果儿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此刻一点也不舒坦,她只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只恐宁尘因为丧子之痛而一蹶不振。她正在腹诽,正在发泄着什么:为什么她们就能有自己的孩子,哼!

“走吧!”宁尘轻唤,将二人自鸿蒙中唤醒,他却已经迈步登车了。

三人端坐,都想开口,都在等对方开口,璃茉儿进来,她捧着锦盒怯怯言“郎君,这……”

宁尘接过来,他慢慢打开,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个白布娃娃,是当日和婳在都郊争抢的,是那如昨日依旧的令人伤怀的。终于,宁尘抱着白布娃娃留下了泪,肆无忌惮。在李令月身旁他隐忍着,他认为他是男人,他是她的依靠,他不该倒下,不该让她陷入自责,陷入悔恨和无尽伤痛里。就连落下的泪,他也是仰起头让它滚落鬓发旁的,也是偷偷抹去,不留下痕迹的。

璃茉儿递上手帕却被宁尘揽在臂膀中,她进退不得,不敢去瞧对坐二人,只得闭着眼,轻抚着宁尘的后背。如此这小小的车马间,宁尘发泄着积压已久的情绪,此刻眼前怀着怜惜和爱意的两双眼睛一如逝去的人儿,逝去的温柔,此刻怀中抱着的璃茉儿,一如那平静的碧海,浩瀚的夜空,那无垠的绿原,苍茫茫的血山,它是疗藉人心的,是温暖的。

良久,逃出去的璃茉儿长吁一口气开口“走……”,此刻她才发觉什么东西刺眼,那是眼泪逃离留下的断壁残垣。

发泄而出的宁尘神魂里的阴郁不再,换之是冷静的伤怀,是理智的愤怒。

“你们怎么一起出府?是专程等我的吗?”整理好心情的宁尘端坐问对面二人。

摇摇头,姚芯儿言“三日前李世父进言,而后陛下便解除了魏王武承嗣,建昌王武攸宁,地官尚书杨执柔的相位,而后又连拜几相,今洛阳大小官员都忙活起来了,我们是准备往楼中去探探寻一个契机,看看能不能解救三郎”

欣慰抿笑,宁尘言“上座要留,谁也解救不得,陛下不也去过了嘛。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对面二人亦抿出一个微笑,乐果儿开口“对了,西征事定了,行军大总管是王孝杰,和他一起去的是阙啜忠节。关于是派阙啜忠节还是斛瑟罗朝中争议不休,最后定的是忠节”

见宁尘一脸疑惑,姚芯儿言“阿史那忠节为阙部之啜,隶属突骑施乌质勒。而阿史那斛瑟罗是竭忠事主可汗,为继往绝可汗步真之子。五弩失毕部皆忠于阿史那斛瑟罗,突骑施亦不例外。但斛瑟罗性拘泥,且软弱畏战。突骑施首领乌质勒本为斛瑟罗之莫贺达干,但威信却在斛瑟罗之上”

“所以说,如果派斛瑟罗回去,怕难以服众?但是派忠节回去,又怕壮大突骑施养虎为患?”宁尘可算听明白了。

二女点头,宁尘又道“忠节未必就对乌质勒死心塌地,收复安西方为当下要确保的”

“三郎所语,和相国们的竟是一样的口气”乐果儿崇拜言。

宁尘回以微笑,“对了还有其他的事吗?”

“水军的事也已议定,造船大使定为冬官侍郎陈宪,水军督营使为夏官侍郎任知一”姚芯儿言。

“这二人如何?”

“陈宪,仪凤二年进士,平阳临汾人。其年解褐荥泽主簿、师尉、明堂尉、阕乡令,后入朝累官省郎,历任给事中、中书舍人、大理少卿。为人中平,是一个能干实事之官。任知一,同陈宪一样,是仪凤年间的进士,亦是一步步升迁上来的,只是在朝中没有根基,常年在郎中侍郎位上”乐果儿补充言。

“好,朝中难得有这样的人,我所祈盼的,竟还成真了,如此水军事便成了三分,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宁尘言。

二人欲言又止,还是乐果儿言“三郎,那不是运气,是有人操纵的。无论是冬部尚书拜相,还是李世父身兼多职,最后能够派去江南的恰恰就是刚刚升起来的这二人”

“哦?是什么人?他又为什么这么做?”宁尘疑惑问。

姚芯儿点点头,赞同言“豆卢世叔的事也是,这些都太过巧合了”

“豆卢老头怎么了?他也拜相了?”

“是因泉献诚事”姚芯儿言,知宁尘疑惑,她又侃侃道来。

“当今高丽王为长宁王高思,是长寿王高绪的遗腹子,大莫离支为泉献晖,是前大莫离支泉男生的第四子。总章年高宗东征大败后,莫离支泉盖苏文也死在建安城。在他身死前,杀二子泉男建,泉男产,传莫离支于泉男生,又命泉男生送其子泉献诚入唐为质,方与高宗定下建安之盟”

乐果儿接着姚芯儿的话继续言“但其后诸年,建安之盟名存实亡。我朝与高句丽时战时和,这泉献诚时而被授高官,时而被贬庶民。至泉男生死前,承父志,杀了其余几子,唯质子泉献诚免过一死。高句丽使团来的本就可疑,去会泉献诚时还递书春部,如此更让人生疑”

“所以泉献诚是高丽使团杀的?”宁尘好奇问。

“泉献诚身死时,高丽使团已经离开神都。他是被来俊臣勒索,死在狱中的”

“那高丽人有什么反应?”

“此刻消息应该没有传回高丽,他身死狱中,终得有个说法”姚芯儿继续回答,宁尘听言沉默半晌开口道“就你们的说法,即使泉献晖很希望泉献诚死,但高丽王室可不一定这么想”

“三郎错了,如今,长宁王高思不过两岁,高丽大权由大莫离支泉献晖,王后乔姬和莫何罗支金刚浩泽共掌,三人并称金乌三足,为高丽人之信仰”乐果儿言。

“有点意思,孤儿寡母,居然能够立足”,感慨毕,宁尘又问“那这么说,泉献诚真是死于高丽人之手咯”

二女同时摇头,宁尘无奈苦笑。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