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东宫之危怎解

社会体制决定了其下的社会形态,它反映出的是阶级结构和社会制度,但其根源是思想的束缚。宁尘不是搞社会学的,但雨昔带给他的不仅仅是记忆与情感的交构,更有思想与灵魂的交融。

“你不应该插手”

“难道我就任由她们”

“既然已置身于此,就应该遵守它的游戏规则,你该守规矩些”

“规矩,你又和我提规矩,难道大家都守着规矩,就能相安无事皆大欢喜了吗?难道她们就能幸福,我们就能……”

“你改变不了什么,思想已经根深蒂固,除非你能够抹去它,重塑它。况且,幸福的定义不尽相同,你所认为的理所当然只是你所认为的,你又怎知她们的理所当然不是她们奋力追求的幸福呢?”

“所以我就听之任之?”

“她们都是聪明的女人,她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是姚芯儿入府不久宁尘和沈雨昔的一段对话,事情的起因是姚芯儿以主母身份要带武宁风回府。宁尘知道后,怜惜月儿,便截住姚芯儿,又将武宁风送回月影楼了。这原本就是生活中的琐碎而已,但诸多情绪积压在心头,才触发了那段对话。其实这样的对话还有很多,宁尘和雨昔的争论永远都有,但心有灵犀的时候更多一点。

宁尘认为府中女人们该抗争,该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个性。但雨昔则认为该顺其自然,不该去干扰她们,不该去打破原有的形态。

正如沈雨昔所言,她们都是聪明的女人,她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此刻的姚芯儿和乐果儿亲密无间,此刻她们默契的配合让宁尘恍惚于她们的关系。曾有一刻,宁尘心中的阴暗在作祟,看到的是其乐融融之下的风雨。

谈论间所提的高丽,便是高句丽,原是高句丽曾改名高丽,但不久又改了回去,因此唐人或称其高丽。当宁尘分析出泉献诚死于高丽之手时,二女摇头,随后姚芯儿言,“是不是高丽人,还难断定。一是秋部牢房守卫森严,狱卒皆是身世清白的,即使是高丽密谍也难混进去。二是始作俑者来俊臣仅仅只被陛下斥责了两句,并无责罚。三是陛下当即下令,授豆卢世叔安平道行军大总管,统河北道,河东道兵马,又授崔神基司宾卿拜相,授豆卢野司宾少卿随父北去送还泉献诚尸身和高丽人谈判”

听完,宁尘点点头,乐果儿言,“陛下之谋略,古今女子,难有比肩者”

听了二人的分析,宁尘恍然,感慨接言“我看你俩也不差”

马车缓缓而行,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皆是分析这几日的几件大事,她二人似有意不去提和李令月的流言一事,终还是宁尘问出口的,“和太平的事,是谁传出去的,有查到吗?”

流言所提,大致有以下一些:一为李令月当日闭门斋戒几个月是为产子,孩子便是宁尘的。二是云清苑大火是宁尘放的,只为了偷走他们的孩子。三是李令月怒闯明安王府,是为了夺回孩子。四有宁尘追到城外,和婢子婳打斗,上了李令月的马车皆是为了那个孩子。最后说李令月夜临温泉宫,宁尘欲闯定鼎门是二人为了幽会。更有甚者,将宁尘立雪云清苑,二人婚礼贺礼和宁尘醉酒大闹公主府都翻了出来。

二女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当宁尘问及,她们也只是摇摇头,终,还是姚芯儿开口言“三郎该去问公主,她应该清楚”

乐果儿低头不语,见宁尘瞧过了,也只是点了点头,忽而,宁尘明白了姚芯儿话中的意思,三分醋意,七分真语,“那她为什么这么做?”

“刚刚三郎不就光明正大的上了她的车了嘛?”乐果儿低头小声道。

宁尘陷入沉思,此刻他很想弄清楚是不是如二女所言,可是要弄清楚,只能去问李令月。回到府里,管事奎大已候在府门前,是武凌和唐先慎留下的亲信唐珏在谈论西征事,请宁尘过去。

至擒云楼书房,聚着武凌,唐珏,孟子吟和边朗,边朗宁尘见过几次,他是娄师德的外侄,同他征战多年,只是伺候身旁,并未官职品秩。娄师德本有三子,一子早年病故,另二子思颍,思席庸庸平平,无大志。一为介休县令,一为金吾军中校尉。反而,他更看重这个外侄。

四人所论,为西征致胜之法,对着唐珏带来的安西舆图,每个人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无必胜把握,但有一战之机。

已过了午膳时间,众人却都陷入了思考中,至马六匆忙进来,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好消息,好消息,郎君们,好消息”

众人来了兴致,“什么好消息?”

“党项部上表内附,女皇刚刚已下令,命唐将军兼安抚使,置万人于十州”

听言,几人笑意盈盈,更有唐珏欢呼出声来,“自神女降世,吐蕃苯教与四镇诸州的三夷教众,再有愈发盛隆的佛道二家,在安西上演了多次护教之乱。今党项内附或与此有关”

唐珏口中的三夷教,宁尘是知道的,为外来的三大宗教祆教、景教和摩尼教,祆教即拜火教,在两京皆有祆祠,景教即唐人口中的波斯教,亦有景寺,而摩尼教,便是明教,在中原并不受欢迎,但在安西信众很多。

待唐珏言毕,马六再呈给宁尘一本密札,打开来,是月儿搜集的关于安西的消息,待宁尘阅完,心中也明了了几分。

“来濯,你说说,这神女到底是怎么回事?”来濯是唐珏的表字。

“传言她是于金光中降临的。降临之时,天地灰暗,马嘶鹰落,她身披彩衣,自金光中仙落鹰娑川旁”唐珏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宁尘好不无语,难道真有神明,吞了一口口水,宁尘坚持问道“然后呢?”

“吐蕃人是象雄遗族,大多信奉本教,而所附的党项人,高昌人,白兰人等所信多为三夷教,也信佛道。其中突厥人,室韦靺鞨人和契丹人等又奉嚓玛,尊神女为玛格雅,译为德勒钦玛,是太阳女神的意思”唐钰开口言。

“所以所传的前番会盟之事确为真的?”

“会盟之事确为真,据说卓萨卓玛洛也下了葱岭,现身疏勒。更有传言神女降甘露,止风雨,赐福赤都松赞,接引天之甘露,滋王姆以永继”唐珏言,而后一叹。

“便是如此,她也没随王姆去逻些城,而是留在禄东赞第五子勃论赞刃帐下”,言毕,众人似听出了些明堂,都若有所思。

良久,宁尘先开口道“我有了些想法,待我想想,明日再说出来,大家再看怎么样,你们也好好想想。这杖要是硬打的话,难免受南北挟制,不是六诏诸蛮已归顺吐蕃了嘛”

“六诏诸蛮之事,陛下定会派一位宣抚使去的,只是一旦南北两面开战,难保东边的高句丽不趁火打劫”武凌开口道。

“所以安西战事当速战速决,但噶尔家族不容小视,钦陵赞卓为当世名将,万不可再现大非川惨败”孟子吟一盆冷水泼上来。

几人又谈论了一会儿,所言皆是南北局势和安西作战之法。至翠珠儿来启晚膳时,几人方散去。

这一夜宁尘就宿在书房,也可以说是一夜未睡,至天明,刚打了一个盹的他又爬了起来。早膳没有去吃,到马六进来禀女皇派姚崇为怀顺道宣抚使兼怀远道行军大总管统江南事时,已是正午时分。

匆匆吃过沈雨昔特意命人送过来的午膳,宁尘忙让马六唤来唐珏,武凌等,众人刚刚聚起,陆川回来了,他禀告言“郎君们,出大事了!”

“出了什么事?”武凌问。

“宫里传来的消息,有人举告内常侍范云仙和少府监裴匪躬私谒太子,大将军张虔勖和镇国大将军兴昔亡可汗阿史那元庆密谋勾结吐蕃,引吐蕃兵入神都,还李唐神器”

几人脸瞬时僵住了,武凌呆呆坐了下去,“然后呢?女皇什么反应?”

“范大监和张将军被来俊臣带去洛阳牧府了,陛下亲卫去捕拿少府监和兴昔亡可汗了”

“去,快去,盯着点”宁尘焦急言。

武凌已然站起,他刚刚要迈步离去,宁尘拉住了他,孟子吟亦拦在他身前,“兄长,此刻去已然晚了,现在是该想想该怎么做对太子有利”

“是啊,表兄,此刻陛下正是盛怒的时候,此时越是去求情越适得其反”孟子吟亦劝道。

“你们放心,我不会去做傻事的。此刻我需宿卫宫门前,一是对那些贼人们一个警告,二也能庇佑太子不被宵小戏辱”武凌冷静言。

“武承嗣刚刚罢相,太子就出事,陛下此时正对安西之事敏感,又选这个时机,真的是好心机!”宁尘气愤言。

至日暮时分,马六回来,带回来的消息是在洛阳牧官署里张虔勖被乱刀砍死,范云仙拨舌而亡,阿史那元庆死于狱中,裴匪躬拒捕伏诛。

宁尘是听完这些消息才睡下的,这一夜他睡得很香,那是他自认为的很香,书房伺候的翠珠儿知道了,这一夜他在和鬼神纠缠,锦被不知踢掉了多少回,呢喃之语也断断续续。这一夜翠珠儿守在这,就如此刻的另一女子,她叫婳,她也守在一人榻旁,那是李令月,她也如宁尘一般,陷入了无边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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