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睡美人的口水

宁尘曾想过隐瞒,曾想过不说出来,但宁尘见到女子在沙丘上安详熟睡的那一刻起,见到热情真挚的唐先慎那一刻起,宁尘再也隐瞒不下去了。人的恶念永远存在,恶会在不经意间探出头来,只要身边有善与美去感化它去驱散它,那便是美好的。

当忏悔对屋中女子的“罪行”时,唐先慎不再言语了。

良久沉默的唐先慎一拍宁尘的肩膀言“从来没人敢碰阿妹一下”

宁尘不明白这句话是告诫还是责怪,但他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说出古井之事后,宁尘如释重负。此刻的唐先慎呢,他瞧着宁尘,他直勾勾瞧着,他目不转睛,就那般牢牢盯着。直到唐先慎笑了出来,笑出了声“这还是唐某人的阿妹吗?就说今日的阿妹哪里不同,可算是有一个能够降服她的人了”

宁尘的肩膀被一双大手拍得竟要矮身下去,不敢去接话的宁尘只有回以挤出来的尴尬的微笑。二人再言半晌,是接下来行军和宁尘的西征大计,当唐先慎提说唐休璟出兵庭州一线,为统摄十姓可汗阿史那俀子部了,也是为吐蕃人杀死番附的党项首领曷苏示威。宁尘逡巡几步开口言“唐都督果真好谋策,如此也能吸引吐蕃人的注意,也使我们的大计更有把握些”

而后复谈良久,待二人一同进屋内时,见到的是一个趴在几上熟睡的人,旁边还有吃了一半的吃食。武凌欲上前唤醒,却被宁尘拦下,宁尘小声言“就让她睡会儿吧,之前没怎么好好睡过”

唐先慎还要开口宁尘又小声道“兄长放心,以后她便也是我妹妹”

唐先慎眼睛溜溜转了一圈,一抬手示意,那是你请便的意思吧,宁尘想着唐先慎却已退出去掩上了门。

看着手上还攥着半张饼的人儿,宁尘长长舒了一口气,此时觉得轻松无比。近前去抱起嘴角还沾着焦糖的人,一步步,轻柔将她放到榻上,再拉过薄衾为她盖上。待泡在已经凉去的水中洗了个脚,宁尘也靠在榻旁迷糊睡去。

忽而眼前云雾迷蒙,继而是天地苍茫,是孤身一人独立寒秋之中。当回到屋内,回到这个温暖而狭小的地方时,微灯下,一个黑影映在墙上,那是一个举着匕首的瘦弱身影,她刺了下来,直扑而来。

宁尘猛得坐起,哗啦声传来,抬眼并无黑影,脚旁木盆中的水晃荡着。窗外一个身影笔立,那是赐名,宁尘轻言一句没事,黑影暗淡了去。回过身来,榻上是熟睡的人儿,此刻被声响搅扰翻了个身的女子,颊上是湿润的,枕旁是一摊口水。

无奈一笑,宁尘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拭去她颊上的口水,但终收回了手,起身瞧来,此刻安详睡梦的人便是一个芭比娃娃,比初见时更精美。

屋内一声轻咳,宁尘回过神来,坐了下去,穿戴长靴。当宁尘迈步离去时,对着房中帐幔一角言“别光吃胡饼,多吃些果蔬,不然缺维生素”

出了房间的宁尘站在门口凝视夜空半晌,当屋内几案旁一个身影盘腿坐下后微灯方灭。

第二日宁尘起得晚了些,洗漱出来众人已经在用餐了,当宁尘回到自己的房间已经空无一人,收拾东西的黎礼进来言“丝丝娘子一早便离去了,回了西州都督府,有都督府府卫相护,当无虞的”

哦了一声,似是遗憾,更或解脱。当宁尘看到空了的几案时,露出了会心一笑。

歇息半日,唐珏带来一只马队,将战马换成驼马。又有他带来的行装器物,都重新装扮起来,此时再看,这才像个西域商队。而后他引着一人过来,言是此行向导时,宁尘起身礼问“老伯可是去过龟兹?”

“老朽白兰狄,龟兹遗民”回礼,老者言。见到这个白皮肤老者,宁尘其实是有些恍惚的,恍惚于自己所处的时代,恍惚于自己所处的地方。当身后孟子吟凑近言“白氏曾是龟兹王氏”,如此宁尘便更尊敬老者几分。

这一夜睡得便踏实了,可当宁尘醒来时,脚刚沾地还未站立便险些摔了出去。此时的腿似乎不是自己的了。吓得宁尘大叫,赐名拔刀出现在门后,而后赶来的沈南缪近前察探,一边为宁尘揉捏,沈南缪言“郡王多虑了,是压到了,经络瘀滞,血液流通不畅罢了”

果真,不出一刻宁尘便又恢复如初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为何流通不畅的宁尘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屋子里巡视半晌的他终还是放弃了。

吃过早膳宁尘叫来姚彝和陈子昂,“你们的任务更加艰巨,为了之后的大战,你们当确保万无一失。长安有鹊儿在,这西州便靠你们了”

宁尘对二人交代,二人点头礼答,而后宁尘满意点点头。宁尘交代这二人的任务是接应影氏商队。这次从长安出发,需要快马行军,所以所带天火院的“杰作”并不多,而大批量的是之后鹊儿组织的商队运送的,所以宁尘留下二人是为接应,留下陈子昂是因他的才干,留下姚彝也因私心,怕他身处险境。至于沈南缪也就此分别了。

商队再次出发,这次他们朝着西南方向,龟兹重镇进发。由天山南簏西行,过焉耆,至龟兹。因有天山山脉阻隔了北来的寒风,这里有丰美的草场,有娟娟的溪流,有大大小小的湖海,有美轮美奂的雪山。自西州出发这日是阳春初八日。

行三日,其间路过几个小的铁勒部族,用小米换了些羊肉等吃食,再继续前行。行七日转向往南,愈往南行,草场渐渐荒芜,残败之景愈发萦染。当这一日行至一雪山融水冲击而成的深涧滩涂时,在滩涂高处,商队驻足而望,对面是一色的红土,山丘或是沃野,都是渗着血色的红土。

而此时,对面的滩涂上,是豺狼撕咬着一具具尸体,老鹰雕琢着空洞的眼眶,横七竖八,都是老人和青年人的尸体,他们或作抵抗状手里握着长弓,或做逃跑状,挽着的是仅存的家当。此时再看那山岗,再看那血色的沃土,似是那猩红的热血染红的。

“瞧那毡帐形制当属回鹘铁勒,他们一向奉自粟特而来的波斯摩尼教,如此便是和吐蕃苯教和铁勒它部所奉的嚓玛所背,被屠灭也属正常”向导白兰狄讲着,宁尘还是不能接受,看着那一滩涂的尸体宁尘久久无言。待孟子吟缓缓近前来,一拍宁尘肩膀轻声言“在这里没有律法,他们信奉强者为尊,所以我们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强者”

这句话无疑说到宁尘心坎里去了,回过头来,坚定点了点头,而后宁尘高呼一声“走…”,商队继续进发。

饶了很远方过了河,因不是融冰期,水很小。装水修整,而后继续往南,一路行宁尘总在休息进食后留下一人份的吃食,当疑惑不解的黎礼问起时,宁尘言“留给来路的人,能在茫茫旷野走上同一条道,也算是一种缘分嘛”

这缘分果真有。那是经过一名为土罗城的古城遗迹后,于茫茫旷野宁尘等一行遇到了另一支队伍,他们百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赶着牛羊,唱着牧歌,见到他们,宁尘竟以为这便是人间天堂,似乎那猩红的一幕是一个幻觉。

宁尘等超越他们继续往南而去,至日暮扎营时,再次相遇的两伙人便更加热情。两边营帐,间隔不过三尺,然后是篝火与热舞,有他们带来的羊肉汤和商队带来的小米粥,有他们带来的马奶和商队带来的烈酒,更有汤阅那露着肚皮的搞怪舞蹈和那何姓族人女子的激情热舞。

篝火堆旁,宁尘身边坐着一个男子,他说他叫昭武·何·葛拿纳·阿巴鞳,粟特人,他们家族准备往焉耆去,准备去用玛瑙,水晶,瑟瑟石换回金银,茶叶与丝绸等。宁尘便言也往焉耆,于是便相约同行。之所以要先往焉耆再转道龟兹,是因为如今的焉耆已是东西交互的重要关口,吐蕃人下葱岭入安西后,唐人便撤回西庭一线,双方割据便难自由互市,但这通畅百年的商道阻隔对于双方而言都是损失,如此吐蕃人撤出焉耆,前沿守捉也不去骚扰,那焉耆自然而然成了中转站,是双方的交集之地。

这一夜这般气氛下宁尘是想喝酒的,但他知道自己逢酒必醉,所以一直隐忍着,耐不住阿巴鞳的热情,又有孟子吟相劝“三郎你就吃吧,拒之失礼,我不喝,没事的”,最终宁尘半酣睡去。当阿巴鞳亲自将两个身着露脐舞裙的女子送进宁尘营帐时,孟子吟又言“三郎你就受了吧,这是人家的待客之道,拒之失礼”

宁尘怀疑这孟子吟是不是个大骗子,这一夜两个美人相伴,宁尘只是睡着,睡得很香。第二日晨起,宁尘刚刚走出营帐就觉后背被人打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的宁尘站起后钻进营帐四处瞧并未发现不妥。

粟特女子早就自行回去了,再起行时,面对一众高挑细腰的粟特女子宁尘竟认不出昨夜和他同枕而眠的是哪两个了,似乎她们也并不在意。

行半日,路遇两匹骆驼两个人,这个队伍再次壮大。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