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命运的十字路口

三个少年推着装满陶器的车引来城内路人的旁观,狐突与祁隆安红着脸低着头,这里是翼城他们两个生怕碰见族里熟人,只有士蒍抬着头目视前方,一旁眼明心细的狐突瞧出了士蒍的心事,笑道:“太光又在胡思乱想了吧!”

士蒍很卖力的推着车说:“大胡子、祁隆安,难道你们不想出人头地吗?你看只要咱们把手中的青瓷陶罐全部卖了换钱,就可以置办武器盔甲去参军了。”

祁隆安点了点头哈哈大笑,露出他那已经掉了两颗门牙的牙床说道:“我只想跟在两位兄长后面出不出名的无所谓。”

狐突插话道:“听我父亲说最近曲沃武公加大了对翼城的进攻,现在正是国君需要我们站出来的时候了。”狐突说这话时情绪激动很是兴奋的样子。

然而士蒍却对狐突的说辞有些不赞同,“大胡子我觉得那个叫姬称的是个能人,敢同国君争高下,倒也是个人物啊。”

狐突很是不屑,“哼!乱臣贼子而已,我狐突迟早有一天会亲自将他斩首献于国君,这样我就能光耀狐氏一族了。”

士蒍看了一眼狐突,想起来狐突准确来说不能算是正统华夏族人,样貌肤色与中原人却有几分不同,他的身上拥有蛮夷血统,这也是为什么士蒍称狐突为大胡子的原因。

而晋国长年与赤狄、山戎等蛮夷打交道,晋国很多家族甚至晋国公室成员里,都会与外族通婚联姻的情况,这些都属于正常现象。

只是让士蒍好奇的是,狐突一个拥有蛮夷血统的人,居然比他这个华夏族人还要忠君爱国,这种感觉真的很微妙。

正当三人畅想未来,想着如何努力才能出人头地时,突然从城内冲出一队人马,三人躲闪不及没能及时将车子推到一旁,结果车子被掀倒在地,车上的陶罐器皿被打碎一地,他们三人出人头地的梦想瞬间被毁灭。

狐突气急败坏地叫住肇事者,“打碎了我们的货物没有赔偿就想走吗?!”

肇事者骑着马转头看向三人,轻蔑道:“三个小孩竟如此放肆!本大爷要赶赴战场为国君效力没功夫陪你们三个瞎胡闹。识相的快快把车推开,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狐突本想上去继续理论,士蒍却一把拉住了他并摇了摇头。

“为什么?!”狐突很气愤。

士蒍示意让他看看那人后面,狐突往后一瞧,只见大批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一辆辆战车正浩浩荡荡地开出城门,领军的身着黑玄铠甲,气度不凡。

这时有人喊道:“国君出城!左右清道!国君出城!左右清道!”

“狐突、隆安咱们快把道路清理干净。”说着士蒍弯腰开始捡起从车上甩出来的陶碗盘壶,车被掀翻在地,青陶器跌得粉碎。

三人捡起锋利的陶片,手掌都被割破了,整个手在滴着鲜血,狐突瞪大双眼注视着骑马游行的士兵,心里想着有什么法子使这士兵跪在我面前呢?他的父亲好歹也是一员武将,再加上狐氏一族又是晋国的贵族,他的父亲他的家族定可以为自己出这口气。

这时行军仪仗队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了狐突的警觉,狐突从军阵当中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顿时惊慌失措,“太光、隆安我……我先走了。”

“额……好吧。”

狐突转身离开,只留下士蒍同祁隆安两人收拾残局。

当两人打算收拾残局后准备去弄点吃食时,祁隆安家里的仆人也找到了他并将他带回了家中,现场只剩下士蒍独自一人收拾残局,那名士兵也在不断催促着他搞快点。

经历了一天的不幸,弄得士蒍整个人都身心疲惫,于是他便随手找来了一个草席躺在一座桥上睡着了。直到一个叫乙丑的贵族“叫醒”了他,并决定跟随他,成为他手底下一名士兵。

直到半夜三更,一座贫瘠的茅草屋里,士蒍的母亲姬氏同妹妹士鸾仍在烛火昏暗的灯光下辛勤地工作着,哥哥士郎因为繁重的农活早已睡下了。

母女二人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秉烛夜谈,“想不到六哥也能耐的住自己的性子,母亲咱们家也算是有盼头了。”

姬氏欣慰笑了,“太光真是长大了呢,原本以为他会一事无成,可是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聪明的嘛。”

正当两人聊着的时候,门外的脚步声惊动了母女二人。

“是谁啊?是太光吗?”

姬氏询问但见来人并没有立即回答,人影拧立不动,母女二人相视一见,正当士鸾准备去叫醒士郎时,来人终于回话了。

“母亲,是孩儿。”士蒍进了屋。

“太光!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来,你怎么……你的手怎么受伤了,还有你衣服怎么都破成这样了,你这一天都去干什么了呀!”

士蒍没有回答母亲的任何问题,只是一味低头沉默不语。

“嗯?怎么不说话啊,太光是出什么事了吗?”

士蒍摇了摇头,这时他的肚子饿的咕咕直响,母亲见他这样默不作声的态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时候了还没吃饭啊,快进里屋吃饭吧。”

士蒍下意识地往门外又退了退,“不,不了母亲,我不进去了,因为孩儿马上就要走了。”

母亲同小妹一愣,“走?太光你要到哪里去?”

这时哥哥士郎也被三人的对话吵醒,他睡眼惺忪地来到士蒍面前,说道:“我说六子,你又要干嘛?听兄长的话老老实实回来耕种,别一天到晚跟狐突和姓祁的在外面瞎混。”

“大哥,六哥他还没吃饭呢,我先给他弄点吃的去吧。”小妹说道。

“啊!这么晚还没吃?哎呀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在干嘛呢,快进屋吃点东西。”

“我要去从军!”士蒍大声说道。

“什么!”在场三人全部吃了一惊。

母亲质问道:“太光!你,难不成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母亲请等着我,总有一天,儿定会出人头地,到时候一定回来接母亲还有大哥和小妹,让你们各个都锦衣玉食,享受荣华富贵。”

“……”

“……”

“……”

场面顿时寂静了下来,士蒍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他很担心母亲还有大哥不同意他去参军。

母亲双眼紧闭,眼角似有泪水,他明白士蒍的性子,留是肯定留不住了,她强忍着悲痛,凝视着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

“六哥……”妹妹揪着衣领口,满脸担忧的看着士蒍。

只有大哥表情淡定,他说道:“六子,哥呢一辈子估计都不会离开农田了,我也不是特别明白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既是你执意如此,那哥便支持你。可是六子,外面不同于家里,在家里我们能够容忍你,可在外面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现在改口还来得急。”

士蒍点了点头,“多谢大哥教诲,但六子去意已决。”

过了好一会儿,母亲似乎也想通了。她满眶熟泪,以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声音说:“儿啊,去吧,走你自己喜欢走的路。”

士蒍略微有些吃惊,因为在她的印象当中,自己的母亲总是一副指责的样子,从未像今天这样如此温柔。

“母亲!”

士蒍跪拜在母亲面前,给磕了三个响头,此时的他的眼里早已充满了泪水。

“天色不早了,母亲、兄长、妹,我走了……”

士蒍背负着家人的希望,腰间佩着祖传短刀,拜别家人后就从容出发了。

“等下……”

士蒍转身望去,心有余悸。

不一会只见母亲从房间里拿出一件包裹和一卷书籍。

“儿啊!这个包裹里有娘亲手做的衣裳,还有些干粮。这卷书是兵书,是你太爷爷当年做周王大夫时从周王宫的盟府里誊抄下来的,你既然从军那这书肯定用的上。”

士蒍露出笑容,接下包裹与书籍。

“那母亲,孩儿我走了。”

母亲点点头,依依不舍道:“要多多保重,在外做事一定要勤快,别在懒懒散散的了,千万别惹事生非,做人要心地正直万不可加害于人,再还有……”

平日里士蒍都很厌烦母亲的唠叨,但今日却让士蒍格外觉得心安,他在想或许以后就在也听不到母亲的唠叨了吧,他一定会怀念吧。

士蒍在他十一岁的那年走出了家门,一路上他强迫自己不往家的方向回头看去。

士蒍仰望星空,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有着从未有过的快乐,皓月当空,星光闪烁,两边黢黑的农田寂静无声,唯有士蒍走在月光照亮的大路上,士蒍迈开大步,昂首前进,找寻他心中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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