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乱象

士蒍的主公乙丑,属姬氏公族与晋小子侯是亲缘关系,在翼城也算是一个小军事贵族,享有自己的食邑,卿、大夫阶级在食邑内享有统治权利并对诸侯承担义务。

那时候贵族以参军为荣誉,奴隶是不允许参加战争,只负责后勤辎重的运送。在奴隶制度下,生活在底层的人群是根本没有任何出头之日。

士蒍每每站在田埂上看着那些辛苦耕种的农者和农奴,这种想法就越发强烈。他不像狐突那样家世显赫,也不像祁隆安那般家财万贯,士蒍他只能靠自己,因此他才会跟随乙丑认他做主公,因为他是晋公室贵族,是个有可能改变他命运的一个人。

但是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少年,要想得到一个军事贵族的器重是绝无可能的,虽然乙丑答应收留他,但士蒍每天的工作就是负责帮忙洗衣做饭,打扫庭院这些琐碎杂事。

时不时还要受到比自己年龄大的孩童们欺辱且不准还手,这些公室贵族子弟每天的娱乐活动就追打着士蒍,一天下来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他们的年龄有的比士蒍大三岁,有小的只比士蒍小两岁。他们各个体态圆润,皮肤白皙,五官清秀,跟士蒍这个怪胎相比根本就是人与禽兽的差别。

士蒍穿的这身衣服还都是主公施舍不要的宽大粗麻衣,他们这些贵公子则各个缟衣丝绸,华丽非凡。

这些孩童都是主公家里族人的小孩。他们的地位从一出生就高于许多同龄孩童,士蒍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初偿真正的艰辛与屈辱,不过士蒍认为他能够忍受,毕竟自己从小就不受人待见,一直被村里人取笑,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所以一直默默做着主公交给自己的事。

这天士蒍同往常一样在打扫庭院,主公家里突然来了一大帮人,他们互相争辩着,争辩的话题引起了士蒍的注意。

“哼!真没想到姬称这老小子居然敢公然在曲沃登基为国君,与咱们晋国大宗对立。”

“我等皆是大宗氏族怎能被这些旁支取代!!”

士蒍心想,晋国内战愈演愈烈,从他们讨论的字里行间看,曲沃武公已经逐渐掌控晋国的局势,国君晋小子侯恐怕凶多吉少了,最近公族军队都很少主动出翼城,全都龟缩在城中,想来是被打怕了吧。

他们这次谈话用了很长时间,从正午一直到傍晚时分,乙丑特地设宴来款待这些姬姓贵族。

夕阳西下,血红色的晚霞映射在天际,翼城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和宁静,城中所有人都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然而平静的背后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因为晋小子侯所控制的领地急剧缩减,导致大量流民往翼城一带流窜行凶作恶。

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早已经过了关闭城门的时刻,可是东城门却始终不见放下石门,城门内外四下无人静悄悄的,城楼上的守军也不见踪迹。散落在外的流民原本是星星散散地游荡着,旦见城门大开,顿时犹如潮水般一下子聚合拥入了翼城,因为事态紧急,城郭内的守军跟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流民既是逃亡的百姓也是铤而走险的强盗,他们只要顺心如意就不在乎什么礼仪教化了,他们如蝗虫过境一般洗劫了城中许多平民与贵族的家,他们四处烧杀抢夺,奸淫掳掠。

一时间整个翼城火光冲天,城内哀嚎声响彻天际。

与此同时,乙丑他们一帮人立即从家中府库内穿上盔甲拿上武器准备战斗,这时已经有一股三十多人的流民冲进了府中。

府里的成年男性有的抄起短刀,有的赤手空拳与流民殊死搏斗。士蒍立刻扔掉手中的扫把,从腰间拔出短刀,双眼紧紧盯着周围的情况,精神高度紧张。

因为就在刚才有一个成年人被一个流民用剑刺死在他的面前,这一幕就如同当年自己的父亲被一帮暴民活活打死一样,都还历历在目。

士蒍心里害怕极了,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短刀都拿不稳,其他贵族孩童也是一样。士蒍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贵族们也是会感到害怕的,以往的嚣张气焰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怂”。

“士蒍带着公子们躲里屋去!”乙丑大喝一声。

士蒍猛地一惊,“是主公!”

“诸位公子快随我去里屋躲一躲。”这些贵族子弟吓的腿都软了,都一瘸一拐魂不守舍的跟着士蒍往府院里逃。

乙丑在战斗过程中惊讶的发现,这些流民大多数都手持武器,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些流民里面居然有人穿着鞋,有的甚至还穿着盔甲,好像是正规军队的模样不像是流民打扮。

随着战斗程度逐渐激烈,乙丑他们逐渐开始顶不住了,军队此时还没有时间集结,否则他们是完全有能力抗击这些流民的。

家中许多下人女眷无组织无纪律开始四散而逃,把整个阵型都冲散开了,结果直接导致那些流民像荒年的蝗虫一样蜂拥而来,乙丑意识到自己可能挡不住了,便开始寻找自己的妻儿准备带他们冲出重围。

“辛丑!”乙丑呼喊着儿子的姓名。

此时又有十几个流民冲了进来加入掠夺,乙丑的妻子蔡氏被四个流民撕扯衣服,躯体暴露无遗。而他五岁的儿子辛丑只得弱小无力的在一旁哭泣着。

乙丑立刻冲了过来解决了一个企图奸污自己妻子的流民,但自己也被其他三个流民砍伤。

乙丑用尽全力捍卫了妻子的尊严,解决了剩下的三个流民,但自己也身负重伤,他用沾满鲜血的双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儿子。

妻子蔡氏紧紧抱住自己的丈夫,而她自己的小腹在刚才丈夫与流民的搏斗中被流民捅了一刀,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父亲!”辛丑哀嚎着双手紧紧握住父亲的双手。

乙丑颤抖声音说:“儿啊,父亲母亲可能……不能陪你长大了。”

“我不要!”

乙丑微笑着擦拭着儿子的眼泪,大声喊道:“士蒍!”

士蒍连滚带爬跑了过来,“主公有何吩咐!”

“这是我儿子辛丑,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弟弟了,我希望你替我好好照顾他,这是我作为一个父亲拜托于你,请你务必要好好照顾他。”

士蒍看了看旁边这些个哭的已经不成人样的小孩,点了点头,“属下遵命!”

士蒍立马拉起辛丑将他背在身后,大火很快蔓延到他们这来,士蒍带着辛丑从后院的狗洞里钻出去得以逃生。

二人来到街上才发现此时的翼城已经乱的不成样了,城中火光冲天,到处都是流民在杀人、抢掠奸淫,有的三五成群欺凌老幼妇孺,有的提着刀剑单干掠夺商户,辛丑懵在原地不动被眼前之景吓住了,一旁的士蒍一把拉起他就往城外跑,但此刻的辛丑腿都吓软了哪里还走的动路呢。

没办法,士蒍只好背着辛丑就开始往城外逃……

翼城郊外二十里处,一个中年男子身着盔甲,驾着四马战车,眺望着翼城方向冲天的火光,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冰冷,眼里没有一丝同情,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所作所为,是他命人打开翼城的东大门,也是他指使流民们烧杀抢掠,他就是姬称,史称“曲沃武公”的男人。

他的身后跟随着三千军队,此时翼城大乱他并没有立刻率军冲进城中,而是原地待命,他在等一个人的到来。

不一会,从翼城方向跑出来一个中年男子,那人身材魁梧满脸胡须,骑着马一副流民的打扮,右手提着一颗人头,正往曲沃武公这赶来。

下马后,那人来到曲沃武公面前直接随手将人头扔到他面前,说:“启禀国君,晋小子侯的人头臣下已经给君上取来了!”

曲沃武公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地上的人头,满意地点了点头,“韩万你果然没有让寡人失望啊!”

“为君上分忧是臣等应该做的,这么一来晋国大宗那帮家伙可就群龙无首任由君上宰割了。”

曲沃武公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哈哈大笑道:“终于!终于让寡人等到这一天了,一统晋国的时候终于要来了。”

随即曲沃武公拔剑向天,大喝道:“全军进驻翼城!”

三千军士如虎狼般向着翼城冲去,他们以镇压流民骚乱为由准备进驻了翼城,这会使得原本混乱的翼城乱上加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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